脱险后,姑射父子俩的头发衣服被灼焦了几处,所幸身体无碍。姑六顺再看战场,自己的族人伤亡比蓬莱岛的人多,该死,刚才被岐山带偏了,竟与他斗起气来。
他向后一挥手:“归位,启!”
场内所有琅琊阁的人,没死的带着重伤的,瞬间撤出,公输竟等十几人从人群跃出,飞向四面。
正面的主楼,两侧的飞檐,观星台的回廊亭柱,成千上万的箭矢如蝗虫般激射而出。这不是世间寻常的箭,箭身不长,却是速度快,精钢的箭头加注着散灵之术。
岐山饶是身经百战,也顿时愣了一下,看似直捣老巢,却也是陷阱之地,大意了。琅琊阁自诩隐居,上千年的对立,怎么就会老实窝着?连天域都忌惮的族群,通天文知地域,晓乾坤命脉,占六界吉凶,又是天然富庶之地,隐秘力量不该小觑,纵是蓬莱众仙也不应该冒险。
岐山所想,不过是须臾之间,手下已经各显神通奋力自护,那箭雨密密封住上空,有仙力也不敢腾空,反倒是不断被箭射中,无论是哪个部位受伤,灵力就会溃散,再无战力。
岐山神色是过往不曾有过的严峻,双手拨开为他开箭的三位长老,拔地而起,周身瞬间被强光笼罩。巳时已过,阳光正盛,源源不断的炽热聚向半空,越来越亮。
“他在吸收阳气,聚阳护灵。”姑射道。
“不尽是,”姑六顺拉过儿子:“聚阳护灵阵,不仅是防御,他想破散灵符箭。”
“一下子聚起这么多纯阳之气,他会乱了真气的。”
“这就是俗话说的一锤子买卖,蓬莱岛许多精英在这儿,他不得不护。这老祸害越老越混,祸人祸己。必须阻止他,否则我们也耗不起了。”
“好,我去通知公输竟。”姑射冲父亲点头,飞身上了阁顶的机关塔楼。
琅琊阁自卫的最后一道屏障,就是乾坤大挪移。早在蓬莱岛人进入琅琊山时,为平息此事,琅琊阁关闭了一部分机扩,失了先机,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不得不自损八百来结束战事。
此时的琅琊阁前,光焰大盛,蓬莱三位长老也凭空伫立协助岐山,很快,聚阳护灵阵的防御结界抵御住了琅琊阁的散灵箭阵,且并未停止,强大的阵法开始往琅琊阁漫延,大有一击摧毁之力。
姑六顺心痛不已:“岐山,果真要如此,蓬莱仙门、琅琊甄姑一族真要不死不休吗?”
他举起的手臂沉重的像压着整座琅琊山,若有一丝回旋余地,他都不愿挥下,这是要毁掉上古传承下来的甄姑族护山大阵,才能让来的这群疯子暂埋地下。
猎猎灼烫的罡风扑面而来,撕裂着他凌乱的白发,眼眸泛红,历经沧桑的脸挣扎片刻,终于挥了下手臂。
“老东西,是你们逼的,想后悔也晚了!”他大声嘶吼,充满悲愤。
脚下轰隆隆地震动起来,整个琅琊山似乎都在颤抖,像有无数只巨手在撕开山体,沉重的隆隆声夹杂着野兽的闷啸,似乎从地底传来。
也就是在此时,北洋海岸海浪卷起有几十丈高,翻腾的海水涌上山体,一条巨龙腾飞,在阳光下粼粼龙身银白中透着点点金色。
随着震耳欲聋的龙吟,白龙飞上琅琊山顶,俯瀚着瞬间就要酿成悲剧的现场,声音如警钟响彻山峰:“北洋十年安宁被尔等摧毁,聚阳阵法,乾坤挪移,神兽现世,都是人界禁制,你们不怕天道降罪?”
说归说,白龙也没闲着,龙尾翻卷,压在琅琊山观星台,使得已经开始陷落的山体停止颤动,威严的龙目看向姑六顺:“别让小龙失望。”
姑六顺终于松口气,他实在也不愿如此啊。
“射儿,停!”
塔楼上的姑射和公输竟也是无比痛心的按着启动机关,形势一变,不等老族长下令,便忙不迭的复位机关,太感谢这条龙了。两人认得这是北海龙王敖吉的第三子雪辰,龙王父子与甄姑族祖先就有来往,在两海之争中顾全大局,为北洋和平那是出过力的,所以当年他们也都是有过交情。
雪辰巨大的龙身慢慢落下,在场的人才发现龙身上面还有两个人,都是月白衣袍,木簪绾发,清秀脱尘。
一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个五官俊朗,眼眸犀利。他们正是护送鲛人少主公炎回归东海的玉婴与贺濂,为了不被引人注意才绕道北洋走海路,途径此处。
此时双方已收手,蓬莱仙宗虽与北海算不上交情,却也知道龙宫介入,蓬莱也要给个面子,更何况他们也是力竭,不好再战。
岐山的聚阳阵一收,刚刚阳气因聚集过猛,在体内冲击下真气无法立刻沉归气海,竟是在四肢百骸乱窜。他眼眸暴躁,身体发狂不受控制,咆哮着向雷生攻击。
展海与天衡教众人携手制住老宗主,岐山一口血喷出后便倒下了。
不等雪辰落地,玉婴飞身而下来到岐山跟前,贺濂紧随其后,一按脉,便知是何原因,如不及时排除体内阳邪之气,怕是性命堪忧。
蓬莱众仙一拥而上,逼退二人:“你们是何人,胆敢接近我们宗主,有何居心?。”
不远处琅琊阁的五钧阁长嗤笑道:“笨蛋,看不出人家是要救你们宗主吗。”他是琅琊丹药阁的阁主,擅长医术,但对敌人生不出善心,更是对蓬莱岛这些人的无礼看不惯。
雪辰落地幻化出人形,比玉婴二人更高大威猛,一身白衣,双目炯炯,眼尾狭长微挑,与刚才的震慑相比,眼下也就是人间一位普通的优秀男子。他分开众人走近,解释道:“他们具是名人高徒,医术和武功上乘,小龙作保,他可以帮你们。”
许是被刚才的龙威震慑,蓬莱仙岛的人也没再阻拦。
玉婴从怀中掏出瓷瓶,将一粒红色药丸递给展海:“宗主体内阳气过盛,阴阳失衡才导致阳邪之气攻心。护心丹只保一时,若不及时驱邪泄毒,怕是撑不多久。”
现场除了老宗主,就是三位长老为主,亲眼看着老宗主服下丹药,时断时续的脉搏有所好转,才转问玉婴:“医师可有驱邪毒之法?”
“有,只是此法在驱邪时,也会散去宗主半数功力。”
众人不由噤声。宗主叱咤大半生,威慑蓬莱内外,加上眼下蓬莱岛各派关系微妙,宗主一旦失了功力,就怕生乱。
三位长老互看了一下,果断下令:“速速回岛。”
玉婴本着医者仁心,好意拦阻告诫道:“宗主非一般伤势,可撑到回去,真气混乱危及元神,性命堪忧。”
长老们都是修炼之人,哪能不懂,只是怕担风险。
“可还有另外不散功的方法?”他们只能借助玉婴能有一线希望。
“有一种独阴血脉,还必须是功力强过宗主之人,用独阴之气压制平衡宗主体内邪气,平衡后助他真气归元,不止无恙,还会功力大增。”
众人为之一震:“世上女子阴气最重,江湖或可有此武功高的纯阴女子。”
没等玉婴反驳,贺濂就泼了冷水:“是独阴血脉,我行走江湖,还未听说世上有此种血脉,一时要去哪里找?”
雪辰突然插嘴:“当年天后就是独阴血脉,所以她的神丹能封印地狱之火,天后陨落,小龙所知道的就是她的六位女儿是纯阴血脉,也只有长女帝姬和幺女素月传承了她独阴血脉。”
玉婴低头查看岐山气息,抬头道:“除了三王子所说两位天女,我也没听说过乾玄大陆有此血脉。且就是找也需要很久,你们宗主气息羸弱,护心丹药也只能再服用一粒,多了也无效了。”
雪辰沉吟一下,说道:“六公主素月远在天域,尚不得可入,但这帝姬千年前嫁给冥王灼殷,若能从溟谷渊找到冥界入口或可求助冥后。”
“我们去。”三位长老都是岐山一手培养,自是不想他被废除功力。
他们面向玉婴,握拳行礼道:“医师可保宗主多久?”
“六个时辰内可保,过后只能尽人力听天命。”
大长老年龄最大,法力也最高,对展海道:“我和老二去,你留在这里,留心天衡教趁宗主重伤再生事端。”
六个时辰,要找到入口,还要说服冥后,不知是否来得及,溟谷渊危险重重,两人是豁出去了。
琅琊阁的人一直是旁观,并不想插嘴,姑射此刻却有想法,他靠近父亲道:“溟谷渊下面确实蹊跷,我们也遭到过攻击,才被蓬莱误会。父亲,我想央求孟神使一同前去,顺便查探究竟,有她跟着,入冥界不难。”
姑六顺这口气却不顺,咬牙道:“只是便宜了这老东西,法力减半他才会闭气。”
说归说,琅琊阁也不想继续争斗下去,他上前一步说道:“琅琊阁有位贵客,可找到冥界入口,我们可以说服她领路,只是我们也要派人一同下去。不瞒各位,我们琅琊阁的流鱼也遭到不明物攻击,这一时期流鱼都在库房检修改进,所以蓬莱弟子的血案实在与琅琊无关,我们也很想下去查明真相。”
这一场两败俱伤的打斗,一旦停下,两边也都闭了气,展海想想交手过程,也觉得过于莽撞,没容琅琊解,能通过琅琊合作尽快找到冥后才是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