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给关山拿了顶遮阳的斗笠和一些碎银,他接过后又顺手提了把马家家丁的佩刀防身,从客栈启程照着张敛所说的途径一路行走,行了两个多时辰,已过了午后,天上太阳毒辣得很。关山望了望头顶,心说自己在幽州时何曾遇过这样的天。不久路边现出一家小酒馆,关山合计一番,打算进去吃几杯酒解渴,顺便等天稍凉些再赶路。
关山进去招呼小二点了一盘蚕豆一罐酒,胡乱找了个座位坐下;不想刚刚坐下,一阵尿意横生,又火急火燎地出门小解去了。待到完事,重新踏入,见一桌子上摆好了酒和蚕豆,便立刻落座,脱下斗笠,把刀靠着桌腿放下,开始吃喝了起来。
片刻工夫,酒馆后室走出来一个少年,一见关山,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位壮士,如何要抢我等的酒菜?”关山闻言抬头打量了打量这人,却是面色棕黄,赤裸着上半身,十七八岁的年纪腱子肉却不少,最惊奇的是那一对耳垂长得出奇。“你小子可别瞎说,关某这都是自己买的。”“胡说,分别是我大哥点的吃食,你偏要说是你自己的。”
少年说着走来,忽然动作一停,目光一滞。关山顺着他凝视的目光看去——是自己缴来的那把马家佩刀。“奶奶的,原来是马家的混账,难怪——呵,看掌!”少年脸色陡然一变地怒道,同时左手已出。关山听后见状同样恼火,出拳与其对冲。
当两人拳掌相接的一刹那,关山露出几分惊异——他发现这掌法竟是摩云岭的摩云掌。 关山既是出自六扇门虎门,平日没少与贼寇打交道,这其中不少都来自摩云岭。说起摩云岭,原是前代流放罪人之处,环境极为恶劣,土瘠阳烈又缺水,因而并无聚居之所,不少人都葬身于此,能活下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当年西北马匪猖獗,又在奸人的撺掇下串通关外异族妄图叛乱,割据雍凉。后由驻扎鄯善的莽苍派莽苍军与西庭都护府牵头,联合天水、武威、金城三郡,以雷霆之势击溃马匪中枢,又巧施设计令回纥、高车等纠集的二十万羌族盟军不攻自破,在洪旭帝的授意下订立冥泽之盟,尊大越为兄长,广施恩惠,自此雍凉平定。而其中马匪之众里有一位头领,名为柯放云,在兵败后逃到摩云岭,这才有了八恶徒中的“摩云一恶”。自打他去到那里,就不断有匪徒涌现,并言说自己来自摩云岭,到现在,确实算得江湖上颇成气候的势力。因而这少年使的摩云掌让关山无比熟悉。
“你是摩云岭的小鬼?”关山沉声道。
“比起你们马家人,还是慈悲太多!”少年将与关山相抗的那只手掌微微转动,滑着后者拳头上露出的手指根骨,使手掌来到拳头的侧面,然后手腕使劲,将拳托举起来——此为摩云掌之“升云”。关山见状另一手向其抓去,少年出拳欲拦截,怎知关山手势一变,五指指间并拢化作蛇形,手臂一扭便将少年的两只手绞在一起。但下一刻,关山感到一股浩瀚猛烈的真气隔空打来,但接触之后又不凶险,刚好散开两人交战的双手。
“‘宿卫斗术’的‘蛇戏’?兄弟是六扇门人?”
关山退后几步站定,望眼看去,一个头戴斗笠苍髯如戟的大汉如是说道。
“大哥,他是马家人!”少年急道。
“长耳,休要胡说,这位是六扇门的官人。”
关山听到那声“大哥”后,心里隐隐感到不对劲,狐疑道:“莫非……你是……那摩云恶首?”
“正是柯某。”虬髯汉拱手道。
此言一出,关山惊地说不出来:堂堂江湖八恶徒中的“摩云一恶”柯放云竟如此谦谨。
“酒菜来喽!——哎哎呀!客官,您怎把这位大哥的酒菜给吃了?”店小二惊道。“什么?这些不就是我点的吗?”关山诧异着大声道。“只能说巧了,你和这位大哥点的一样。”“这……这……这怎么可能?”关山闻言脸色逐渐变红,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有何妨?”柯放云豪爽一笑,“店家,酒钱都算我的,把这位兄弟的也端到桌上一起吃了吧。”小二照做。柯放云面对着关山坐下,前者向酒菜摆了摆手:“请。”
关山还是不语。
“长耳,你怎么不坐?”
“哼,我不与马家人同桌而坐。”
柯放云笑了笑,道:“孩子年轻气盛,让官人见笑了。不过为了打消他的顾虑,要不还是请官人讲讲这马家佩刀从何而来吧?”
关山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将马家长子如何如何纠缠张氏的客栈的诸般事宜和盘托出。 听后长耳立马长拜:“看来先前是我错了,多有得罪,见谅。”关山忙起身扶助:“常言道:不打不相识。也是好事。”
“哈哈,若非官人停手,就凭那招‘蛇戏’,这孩子的双臂怕是不保了。”柯放云意味深长地笑道。关山知道停手全是因为柯放云的干涉,不过长耳却对关山露出感激的神色。
到这一步,关山实在没脸再在这呆下去,戴上斗笠遮住起红的脸,作揖一番就要转身离开。
“官人,我虽不知你姓名,但倘若有事,拿着这枚铜扣去找寒光骑的毕靖文,便可帮你排去些麻烦。”柯放云叫住了关山,起身向他走来,硬在他手中塞入一枚铜扣,接着就和长耳一同隐没在了黄沙中。
“大哥,我不明白……”
“你是说为何要帮他?”
“是。”
“难道你不想报仇吗?”柯放云微微一笑,“南宫镜清为政敌构陷入狱,六扇门失势。他能到我这西北戈壁,想来也受此波及。可惜他招惹了一群不是很适合招惹的人。但这没关系,因为我想,他会成为我们的人的。”
“马家寨?”长耳问道。
“嗯。白大人也说了,马家,一个当年战时为了安抚才优待家族,现在的确是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