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VN的厂区好大呀……”
跟在郎如初后面，康如初一路走一路看：TVN厂区内部的道路并不宽阔，大约只有双车道那么宽，没有专门的人行道；大楼很高，即便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太阳光也被高楼遮挡，地面的道路因此常年笼罩在阴影中；除了两幢白色的行政楼，还有一眼望不尽的摄影厂，厂门口停的车子以MPV和老式中巴车居多，但也偶尔有名贵跑车来往。二人从一幢白色的高楼出来，走向另一幢白色的高楼。
康如初问道：“郎老师，我们去哪吃饭？”
“TVN厂区里面有很多外包餐厅，中式的有，西式的也有；当然，还有TVN自己的canteen，味道还算可以。看你想去哪里吃了。”
“自己的canteen？是不是就是情景剧里经常出现的那家叫做‘鸳鸯café’的员工餐厅啊？”
待郎如初微笑点头后，康如初两眼放光：“喂那我就一定要试试了！”
跟着郎如初进入另一幢白色大楼，坐电梯来到三楼。
康如初还没进门就闻到一阵阵咖啡香味，郎如初解释道：“鸳鸯café的招牌鸳鸯咖啡‘比翼双飞’远近驰名，每天来买的人络绎不绝，幸好老板坚叔没开通厂区外的外卖业务，要不然每天十个人一起冲咖啡也忙不过来。”
鸳鸯café整体用白色和米色装饰，餐桌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几张，一半已经坐了人。
“走吧，先坐下再点餐好了，”郎如初拉着康如初坐到角落的一张四人桌，“桌子上有餐牌，上面除了café的所有菜式，还写了这个月的特价套餐，我建议你点套餐，很实惠，所有套餐搭配的饮料从奶茶、咖啡、当日例汤三选一，只要12块。”
康如初拿起餐牌。
这个月的特价套餐一共A、B、C、D四种：A餐叫做“天长地久”，即酒香猪大肠盖浇饭；B餐叫做“最佳损友”，就是铁板鱿鱼炒饭，加了一点笋丝；C餐叫做“繁花似锦”，也就是干锅花菜，配上用锦米蒸出来的饭；D餐叫做“青天白日”，就是小青菜炒年糕，如果再加十元炒个小白蟹进去呢，就叫“一清二白”。
“怎么这家店的菜式名字都这么奇怪？”
“这是鸳鸯café的特色，每道菜都有它的专属名字，就像那边，你看，那个人吃的大葱爆炒猪黄喉，就叫‘烽火戏诸侯’，他对面那个人吃的猪脚饭就叫‘日行千里’，是不是很有意思？怎么样，选好了没？”
康如初没立刻做决定，而是惊恐地指着餐牌上的另外一道菜：“那这道‘人面桃花’，不会是……”
“哦～这个是几年前café推出的下午茶——桃花饼，不过后来坚叔跟supplier闹翻了就没再卖了，坚叔又懒得改餐牌，你看，后面的价格被划掉了，用笔改成了9999元，就是告诉大家不要再点了。”
康如初拍拍胸口松口气，“惊了个呆的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连人都吃。哦对了，我要B餐。”
“OK，”郎如初朝收银台招了招手，“阿聪！”
“来喽～”收银台有人应了一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年纪大约五六十岁的中年大叔来到餐桌边。
“咦，坚叔怎么是你？阿聪呢？”
“阿聪妈妈生病了，他请了两天假，没想到就这两天，把我忙得焦头烂额！”坚叔苦恼地拍了拍脑门，看向康如初，“新同事？”
“对啊，第一天来实习，叫他小康就可以。”郎如初又指了指坚叔，向康如初介绍：“坚叔，鸳鸯café的老板，董事长麦先生的远方表哥。”
康如初向坚叔点头致意。
“怎么样，如初老师，”坚叔按下圆珠笔，“想好吃什么了吗？”
“要两个B餐，搭两杯‘浓情蜜意’。”
“两个B餐，两杯‘浓情蜜意’……”坚叔将内容记在便签本上，“好，稍等片刻啊，很快就来！”
坚叔走后，康如初低声问：“‘浓情蜜意’又是什么？”
“红豆奶茶。”
饭间，康如初不止一次抬头环顾四周。
郎如初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怎么，在找人？”
“我在想，为什么没有演员来鸳鸯café吃饭？”
“你是说那些当红的演员吧？”郎如初用吸管捣了捣红豆奶茶，“能在TVN担小生、花旦的演员向来非富即贵，你觉得他们会来这种地方吃饭？至于绿叶演员倒是有，你看阳台，是不是有几个很眼熟？”
“对哦，都是一些千年配角，还是经常演小角色的那种。”康如初伸长脖子瞧了瞧，又好奇地问道：“不过为什么他们这么多年都上不了位、担不了正？”
“命不好，没长一张主角脸呗。”郎如初露出无奈的苦笑，“现在国内网剧的主流观众都是一些受过快餐文化荼毒的年轻人，很多都只看颜值，不是俊男美女演的戏他们连了解的兴趣没有，当然，除了脸你还得有钱能请得起水军在网上为你造势，像那些一没长相二没钱财的普通演员，就只能演配角，有些还要被观众吐槽丑。说句难听点的，娱乐圈就是一个泥潭，背后没有推着你向上升的资本，你就只能一辈子沉在潭底，永无出头之日。”
“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演艺圈的传闻，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过，幸好TVN不像外面的公司，在这里，只要你有本事，就有上位的机会。”
“那他们几个呢？我看演技也不错的。”
“他们输就输在年纪太大了，麦先生喜欢提拔年轻演员，所以TVN的演员如果没有在年轻的时候遇上机会，基本上就跟他们一样定型了，没有上升的空间。”
“原来是这样，可他们为什么不出去闯一闯？或许还能有第二次机会呢。”
“我也问过他们这个问题。他们说自己年纪大了，家庭都很稳定，不愿意再动荡。而且TVN的薪酬是全行最高的，福利也好，又不会无缘无故开除他们，所以他们没什么理由离开。再加上游监制的名气大，他们即使是在TVN的戏剧部做绿叶演员，说出去也不怕丢脸。”
“游监制真这么厉害？”
“你是游监制介绍来的，你不知道？”郎如初呆呆地看着康如初，含着的饭从微微张开的嘴中漏出来几粒，不过旋即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明显的了然，接着说道：“游监制就是TVN的活招牌，只要是他监制的剧集不是全网爆火就是引起新的潮流，就像前几年那部《摘星舰》，虽然那是游监制首次带组尝试制作科幻作品，但播出后依然有口皆碑，你应该也看过吧？”
“哦～原来那部剧是他监制的啊，”康如初看电视剧很少关注监制是谁，但是一提剧名他马上有了印象，“对，我记得当时还有新闻报道那一年有关航空航天科技专业的报考率较往年提升了53%，还有人因为考不上相关院校而自杀的，当时很多网民都骂TVN，说拍这么好的剧集干什么，害死了人家孩子……”
“那你现在应该了解了游监制在整个电视行业的价值了吧。这次也算你运气好，时隔三年，游监制再次操刀制作新剧集，呵，到时候只要把你的名字加到片头，你马上就能成为编剧界的后起新秀，名利接踵而来。”
若是换作旁人，必定觉得郎如初话中带刺，但康如初竟然没有丝毫不适，他只觉得跟郎如初聊天，就像自己跟自己说话一样轻松惬意。
“那我要好好努力了，别辜负游监制的信任。对了，这次新剧集的主题是什么？”既然都聊到这了，康如初怎么都要代入自己“初级撰稿员”的身份设定，多问一些关于目前工作的事。
“穿越时空。”一阵高跟鞋的踏地声随这句回答来到他们耳边。
“Rosa姐。”“Rosa姐。”
叶蔷薇在郎如初身边坐了下来，对着康如初问：“不介意我加入你们的聊天吧？”
康如初忙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郎如初将餐盘往自己这边挪，抽起纸巾替叶蔷薇擦了擦本就不脏的桌面，“Rosa姐，你不是一向自己带饭的吗？怎么会来canteen吃饭？今天中午游监制要和麦先生一起去云烟入海楼应酬单总，谈扩建电视城的事，也不用你买外卖回去给他呀。”
叶蔷薇朱唇轻启，莞尔笑道：“这几天小区重设燃气管道，所以我昨晚没有提前准备今天的午饭，只好过来吃了，不过也好，偶尔换换口味。坚叔，麻烦你一个A餐，饮料要‘心如刀割’！”
“收到，马上来！”
康如初本来醉心于叶蔷薇的优雅微笑，毕竟叶蔷薇气质出众，即便只化了淡妆，也是一等一的美女，尤其是康如初这种有轻微恋熟情结的处男，对她更是毫无抵抗力。可一听到她点了猪大肠，康如初火热的内心就迅速凉了下来——他真的很难接受这样的美女吃秽物器官的样子。
很快，叶蔷薇点的A餐端了上来，原来所谓的“心如刀割”只是一杯加了薄荷叶的姜汁汽水。
康如初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避开猪大肠飘过来的热气，虽然闻着没有异味，只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但他心里始终有一道坎过不去。
叶蔷薇见状感到好笑：“你害怕猪大肠？”
康如初没有回答这个让他觉得尴尬的问题，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Rosa姐你刚刚说新剧集的主题是‘穿越时空’？怎么个穿越法？”
“呃——Rosa姐，”郎如初接下话茬，“游监制只在首次开会的时候讲了个大概的基调，还没完全确定下来，现在聊这个太早了吧？”
叶蔷薇听出了郎如初话里的意思，笑道：“也对，剧情方面的事我不适合参与讨论，这毕竟是你们的工作。”
这下康如初也知道了郎如初想说什么：眼前这家伙新来的，不知道是不是隔壁台派来的卧底，有些事情还是少在他面前谈论为妙。
不过郎如初对他说的下一句话，打消了康如初内心的疑虑：
“明天上午开会正式讨论剧情和设定，你也做好准备。”
三人又聊了几句，康如初低下头假装认真吃饭。
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自己的职位太低，与麦陇青之间不仅隔着游本适，还隔着一个郎如初，而且郎如初还不信任他，要从他身上打探到什么恐怕又得付出不小的努力，想在短时间内接近麦陇青几乎不可能。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花太多时间。黑洞那边现在还没有催，但直觉告诉他，只要盘近川的案件审理完毕，黑洞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分身乏术，或者被黑洞知道自己吃里扒外，那就彻底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