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陈府时,大家都已用过晚饭。千里寻并不饥饿,当苦荞问要不要摆饭时,她一口回绝。
法师的话回荡在耳边,千里寻打算放过自己,不想再与陈浩宇计较。换过衣裳后,准备去博雅斋亲自找陈浩宇说明。
刚走出素心草堂,借着院子周围灯笼里的烛光,瞧见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便站在原地等一会儿。身影越来越近时,才看清原来是陈浩飞。
陈浩飞瞧见二嫂站在面前,上前恭敬道:“二嫂好。”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二哥。”
千里寻敏锐地感觉出这位堂弟前来并不是那么简单:“是陈家长辈让你来的吧?”
陈浩飞并不隐瞒:“奶奶和大婶子嘴上说不管,心里不落忍,又不能前来过问,派我过来瞧瞧二哥。”
“既然不落忍,又何必让我管教?”千里寻认为陈家长辈肯定会失望,她只管教两日便打算放弃,陈浩宇的不良习气根本不可能改变,“来都来了,跟我一起去博雅斋。”
陈浩飞答应后,跟上二嫂往后院拐去。他听父母讲过,这位二嫂十分厉害,霸占了二哥的院子,还把二哥关起来。陈浩飞便在心中祈祷,未来可不能娶一个厉害的媳妇,要不得像二哥一样遭罪。
博雅斋的门还未上锁,阿升和三宝站在门口两侧像两个门神。见到这架势,陈浩飞吐吐舌头,心中自语:“难怪二哥唤二嫂母老虎,管得也忒严,门口还有人把守。”
千里寻走上前说:“你们两个回去吧,以后不必守着。”
阿升和三宝早希望如此,高兴地回声:“是!”
等阿升和三宝离开后,苦荞负责推开博雅斋的门。
千里寻第一个跨进去,前厅没有一个人。
陈浩飞第二个进入,兴奋地喊道:“二哥!我来看你!”
陈浩宇和青瓜听到声音,从里屋出来。本来是因为浩飞的声音高兴,见朱淑真也亲自前来,更是乐开了花。
他过去抱住浩飞:“你怎么才来看我?”
浩飞悄悄在二哥的耳边说:“我害怕二嫂,一直不敢过来;奶奶和大婶子担心你,让我过来瞧瞧,才壮着胆子前来。”
陈浩宇放开浩飞:“好好瞧瞧,我一切都好,你二嫂对我可好,不缺吃不缺穿,我觉得自己这两日比以前精神许多。”
听到这话,陈浩飞更觉二哥可怜。看来除了跑步,二嫂应该还使出什么厉害手段,才逼得二哥见到他没有当面诉苦,反而替二嫂说话。
千里寻认为陈浩宇既会装又会演戏,不如站在一旁欣赏一会儿。
结果陈浩宇转过头向她质问:“喂!一下午去了哪里?该不会逛到现在才回来?”
“老娘去哪里何时需向你报备?”千里寻没好气地反问道,接着说,“陈浩宇,从现在起,你自由了,我不会再关着你,对你的仇恨从此一笔勾销。之前的契约我会重新写一份儿,你只需好好配合按下指印即可。”
当听到不再关他,陈浩宇一阵欣喜,又听到还要立契约,十分着急:“我不同意!”
“怎么?还想让老娘管教你?”
“我是说契约,既然烧了,没必要再重写。”
千里寻面露疑惑:“什么意思?”
陈浩宇靠近朱淑真:“本公子这两日想法变化甚大,以前契约上写的内容已不适合,重新写它又有何意义?”
原来如此,千里寻不再疑惑:“有道理,你正好利用今晚的时间好好想想,明日到素心草堂找我,一起商议新签约。你们兄弟聊,我困了,回屋睡觉。”
千里寻刚到门口,被陈浩宇叫住:“喂!你真的不再怨我散播你的谣言?”
千里寻并未回头,说出一段充满哲理的话:“人被狗咬,难不成还要再咬狗一口?那人与狗又有何区别?我是人,不想把自己变成狗,只能不再与那只狗计较。”
陈浩宇觉得实在奇怪,喜欢上朱淑真,她怎么说话,他都不生气,面带笑容盯对方离去的背影:“你肯定是喜欢上我,要不怎么这么快放我自由?还暗示我要对你忠诚?嘿嘿……”
陈浩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哥,我怎么没听出来二嫂有暗示之意?是不是搞错了?”
“绝对不会搞错。”陈浩宇转过身坚决否认,“你没听她刚才提到狗吗?”
“听到了。”
“狗有什么特点?”
“什么特点?”
“对主人忠诚,所以你二嫂就是给我暗示要对她忠诚。也是,你二哥我玉树临风,走出去不知会迷倒多少姑娘,她不放心也正常。”
陈浩飞苦笑着看向青瓜:“二嫂是这意思吗?”
青瓜无奈地摆摆手。
陈浩宇叮嘱道:“你告诉奶奶和我娘,天色已晚,我就不去打扰,明日一早去看望她们。记住,不许说你二嫂坏话。”
陈浩飞离开后,直接去大伯的院子,夏老太太也在。
这两日老太太硬撑着没开院门,怕自己一时心软,坏了孙媳管教的计划。今日天一黑,心里毛躁躁的,不由自主担忧起来。浩宇跑十圈下来会不会跑坏了?听说还让他给下人道歉,孙子会不会被逼得毫无颜面?想来想去坐不住,便跑到大儿子的院子,要求他派人打听一下浩宇的情况。
姚轻琰也支持老太太的想法,在一旁催促。被两个女人要求,陈江林想来想去觉得派浩飞去打听最合适。一来儿媳送过他诗词,两人还算有些交情;二来浩飞心性纯良,不是爱嚼舌根之人。
于是把陈浩飞请来,说明缘由后,陈浩飞犹豫片刻欣然答应。主要是二哥受罚,他一直想去看看二哥表示关心,可爹娘不乐意,让他少掺和二哥的事。他又听话,只能放弃。
现在有奶奶做主派他前去,爹娘也不敢说什么,他也正好全了关心二哥之情。
三人在屋中坐着等待,两个女人面色焦急,陈江林倒显得轻松。
陈江林甚是佩服儿媳妇,竟然能想出这么多招数管教浩宇,他自愧不如。表面上他并不关心浩宇,实际上也派下人打听过,将淑真管教的招数了解得一清二楚,他认为招招打在浩宇的致命之处。照这些方法管教下去,不愁儿子不会改变心性。
浩飞终于回来,一进门就说:“好消息!好消息!”
听到好消息,两个女人心里轻松许多,老太太急切地问:“什么好消息?”
陈浩飞回道:“二嫂不再关着二哥,也不再惩罚他,还说她对二哥的仇恨一笔勾销,听那意思不再计较二哥散播谣言之事。”
三人脸上又没了笑容,尤其是陈江林:“才管教两日就不管了?浩宇也不可能两日就被教育好。”
夏老太太担忧道:“我们盘算得好,希望淑真既把浩宇教育过来,两人又能擦出火花,现在看来只是我们一厢情愿,淑真从来没这么想过。”
姚轻琰叹口气:“唉!只能说浩宇没这福气,我们也没这福气。”
明明是好消息,三人却不开心。听他们所言,应该是希望二哥改好的同时,还能与二嫂产生感情。
想起在博雅斋二哥的表现和说过的话,陈浩飞有了安慰之语:“奶奶、大伯、大婶子,你们不用太担心,二嫂对二哥是什么态度目前还看不出来,不过二哥对二嫂与以前大不相同,看上去他应该是喜欢上二嫂,还叮嘱我在长辈面前不能说二嫂坏话。”
三人脸上又露出笑容,都“呵呵”笑起来。
笑完,老太太说:“还是有进展,而且是大进展,浩宇都懂得关心媳妇,还怕他以后会出去浪荡?”
陈江林笑着说:“母亲说的是,证明淑真是会管教夫君的好娘子,仅仅两日功夫就有这么大进展,我可是教育浩宇十几年,也没她两日的效果好。”
“可不是?”姚轻琰十分认可,转而问浩飞,“你二哥有没有让你稍什么话来?”
陈浩飞回道:“二哥说了,天已黑,他就不来打扰,明日一早看望奶奶、大伯和大婶子。”
三人又高兴一阵,姚轻琰甚至笑出几滴眼泪来:“浩宇何时这么懂事过?以往想走就走,从不打招呼,现在还懂得前来看望我们,真是难得。”
夏老太太笑着批评道:“那是你们,我孙子可是经常看望我。”
陈江林咧着嘴说:“呵呵,哪一次浩宇找母亲不是想讨要些东西?”
“他能向我讨要也是心里有我,何时向你们讨要过?”
老太太强词夺理,陈江林也不敢跟母亲计较。再说大家心情都不错,何必因计较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只等明日见到浩宇再详细了解情况。
天儿也晚了,三人不好再聊下去。陈浩飞负责把奶奶送回屋。按说奶奶如此偏袒二哥,他应该嫉妒才对,怎奈这孩子心性纯良,并不计较,还甚是理解老人家。
将奶奶送至院子门口时,陈浩飞准备拜别回屋,被老太太叫住:“浩飞,你等等。”
陈浩飞停住脚步:“奶奶还有事?”
“浩飞啊,奶奶相信你能考上功名。”
“借奶奶吉言。”
“你可知奶奶为何如此说?”
“奶奶是自家人,自然向着孙子。”
“非也,奶奶年过半百,经过的事,见过人不少,你心性纯良,老天定不会辜负,你就是陈家改换门楣的希望。”
听了这话,陈浩飞才知自己在奶奶心中的地位:“孙儿谢过奶奶。”
“好了,快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陈浩宇用过早饭,带着青瓜走出博雅斋,迎面碰见韦嬷嬷。陈浩宇觉得这位嬷嬷总是神出鬼没,被罚的两日没见她人影儿,刚获自由,就出现在眼前,实在令人费解。
韦嬷嬷上前行礼:“恭喜姑爷重获自由。”
陈浩宇被吓一跳:“这两日也没见你,你怎么知道朱淑真把我放出来?”
韦嬷嬷说:“别看姑爷没见着我,院子里的事我无不知晓。”
陈浩宇只觉对方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他的内心,不觉瘆得慌,还是赶紧撤:“你忙,我还有事。”
韦嬷嬷看着姑爷匆忙离开的背影,笑着自语道:“姑娘还是老样子,姑爷变得还挺快,也好,总算有进展。”
陈浩宇经过素心草堂,向门口瞧瞧,脸上露出笑容:“青瓜,你说说,你家公子我现在为何看到‘素心草堂’四个字觉出一股清雅之气来?”
青瓜一语中的:“因为是少夫人题的,她就住在里面。”
陈浩宇没有夸青瓜,用笑声回应:“呵呵……”
笑声停止后,又将院子瞧一遍:“今日这院子怎么看怎么好,我家娘子还是很有眼光,池塘里种上荷花,一下子增色许多,还有合欢树栽种在那里实在妙不可言。合欢树,合欢树,名字寓意多好。你说她给院子移了这棵树,会不会早都想着跟我夫妻和睦,永远恩爱?呵呵……”
青瓜觉得公子以前到处浪荡,行为完全可以用“不检点”三个字形容,那时根本瞧不出他会真心喜欢哪家姑娘。
现在可好,对少夫人动真情后,直接从一个浪荡公子变成傻帽公子,总是活在个人臆想的世界里。
陈浩宇乐完,见青瓜不言语,催促道:“怎么不说话?”
青瓜不得已开口:“不管是不是,反正合欢树既然被移到墨香苑,自然预示公子与少夫人夫妻恩爱,不离不弃。”
“说得好!等本公子挣了银子第一个奖赏你。走,跟本公子去见我爹娘。”
陈浩宇带着青瓜兴冲冲地走出墨香苑,想要做些正经事的想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