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铜镜局中局
第76章 忍、忍、忍
盯着手机屏幕，章敢陷入了沉思。前年六月份的某一天，他刚回到公寓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没说完他放声大哭...
章家的堂屋里面， 此时已是锣鼓喧天，其间还充斥着人群的闲聊声和小孩子的吵闹声，不过章敢耳中只有法师的超度声。
披着孝布的章敢跪在堂屋中央的蒲团上面，目光呆滞的看着正堂上面停放的棺材和棺材跟前的遗像，眼神之中充斥着悲愤。
堂屋供着的棺材，里面躺着的是章敢的母亲汪美珍。
没能看到汪美珍最后一眼。第一次经历这种变故，章敢手足无措，安排地不算周到。
实际上，很多事情都是章敢的左邻右舍以及亲戚们帮忙安排的，包括购置棺材，轻超度法师，还有办丧酒等。
从大老远的地方马不停蹄赶回来，心急如焚的章敢就已经几天没有眯眼了，回来以后他又忙里忙外安排丧事，还得到处去接亲戚邻居过来吃酒，更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最无奈的是，章敢家庭条件也太差了，屋里就那么几张床，都得给那些过来守灵的亲戚睡，章敢根本就没有地方休息。
法事做到第二天的时候，章敢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碰一下床铺了。
别说是章敢了，就算是黑旋风李逵，恐怕也熬不住两天两夜不眠不休。 听着身前法师喋喋不休的经文，在蒲团上跪着的章敢双眼皮逐渐开始打架。
砰！
就在章敢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他的屁股突然被人重重踢了一脚。
章敢惊醒过来，猛地转头，就看到村委会主任黄三坏（黄奎）怒气冲冲站在后面。狠狠踹了章敢一脚，黄三坏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老娘都去了，让你尽个孝，你居然没有一点样子！”
听到黄三坏说出这样的话，他悄然捏紧了拳头，不过他没有反驳，只是用力咬了咬牙，就双手撑在地面上，重新让自己跪得端正起来。
这是母亲汪美珍的丧事，章敢没能在生前尽好孝道，现在只能尽一个孝子最后一份心。尽管内心很恼火，可章敢也知道，目前情况下不能发火。
丧酒还有法事，与其说是做给死者的，还不如说是做给别人看的。在这种时候，一个孝子如果不表现得像个样子，难免遭人诟病
当--当--
就在章敢生闷气的时候，叮当锣声音响起，这一场法事暂时告一段落。
“美珍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啊，让我章梦远怎么活啊...”然而，没等章敢站起来的时候，凄厉的哭声从门口传来。
汪美珍遭遇横祸（听人说从山上摔下来），对于这个家里打击最大的，并不是章敢这个儿子，而是章敢的老爹章梦远。
章梦远根本没理会跪在地上的章敢，直接扑在棺材上大声哭诉：“美珍啊，你吃了大半辈子的苦，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还没等享一天福，就...” 话没说完，章梦远就昏死过去。
现场的人赶紧上来把章梦远架走，极度的困乏，丧母之痛，加上老爹章梦远哭诉的话，已经让章敢痛苦到极点。
章敢也实在太累了，站起来准备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歇会儿。然而没等他坐下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怎么回事，小敢子怎么没在地上跪着？”
听到这种话，坐在旁边的几位法师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虽然说来的都是客，在这样的地方说这种话，也真是太过分了。
章敢眼中不可遏制的闪过一丝怒色，不过他还是在刚进来的中年人面前跪下来，满怀歉意的摇头：“舅舅，我实在太累了...”
尽管章敢的舅舅汪道全说出来的话难听，章敢只能忍着。靠山屯的习俗就是这样，在披麻戴孝期间，孝子不仅要跪迎到场的人，就连遇到路人也得半跪行礼。
人生在世，跪天跪地跪父母，在这种时候，章敢不想和任何人争吵争辩，他只想先把亡母入土为安。按照靠山屯的规矩，孝子跪迎客人，客人也要顺手拉孝子一把，表示慰藉亡人。可章敢的舅舅汪道全只是冷哼了一声，就径直从章敢旁边走了过去。
章敢跪在地上双眼麻木的看着舅舅走过去，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不过在看到舅舅就要跨过屋门槛的时候，章敢再也忍不住，站起来猛地拉住汪道全：“舅舅，请您跪拜上香！”
“哼！”
汪道全没好气的甩开章敢的手。
不过章敢这种亲戚不光是汪道全一个人，有好几个都是这样，进门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更别说跪拜上香了。
章敢也知道自己因为自小家境贫寒，一直以来都是舅舅不亲姥姥不爱，其实，他也没指望这些亲戚给自己好脸色，不过亡者为大，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凡是来的客人不分长辈晚辈，都得跪拜或者是鞠躬。其实不光是章敢，到场置忙的左邻右舍也看不惯。
可是这种时候，不管多气愤，多累，章敢都得咬着牙坚持。
这天，章敢的姐姐和姐夫都因为堵车在路上，没能赶回来。章敢这个唯一的孝子，还得抱着灵牌引路，将亡母送上山，再回来跟着法师做最后的法事安葬殡土。
出殡的时候，帮忙抬棺的人需要先把棺材挪移到门外空地，然后绑好起步。这个时间，章敢就需要抱着灵位跪在外面。
章敢双腿僵硬得勉强跪着。看到他可怜的样子，牛小五看不过去了，跑到屋里拿了蒲团过来，准备塞给章敢。还没等章敢伸手去接，汪道全过来抢走蒲团，一使劲扔出老远，没好气的冷哼：“现在正是孝子贤孙吃苦的时候，哪能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孝子要有个孝子的样子...”
牛小五气得不轻，刚想发火被村里的一个长辈给拉开了。
此时此刻跪在地上的章敢就像野外受伤的兔子，四顾茫然，满心凄凉。棺木绑好以后，章敢在牛小五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后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墓地去的，将母亲入土全过程，他也是浑浑噩噩。
呆滞的看着坟墓逐渐长高，他感觉这好像是一场梦，觉得自己的母亲死的有点蹊跷，可膝盖的酸痛告诉他，这并不是一场梦。
他的母亲汪美珍，已经真的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