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他怎么样了?”星宿抽噎着,似是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相信。
白昭颓败地摇摇头,“老君都没法子,本尊也……”
寄灵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哽咽安慰道:“星宿,你要节哀,长泽恐怕,熬不过此劫。”
寄灵原本清脆爽耳的声音,此刻却如同晴天霹雳,击碎星宿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她脚下一软瘫坐在地,美眸呆愣无神,泪决堤般涌出。
“怎么会呢?他可是上神,怎会被区区玄豹兽伤成这般?”
白昭眉头紧皱,痛心疾首道:“玄豹兽能读人心,长泽猝不及防,这才被它钻了空子。”
“那该怎么办呢?他要怎么办呢?连太上老君都没法子救他,他能怎么办啊?”星宿慌了神,机械地自言自语。
“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旁的太上老君思忖许久终于开了口,瞟了一眼梨花带雨的星宿,欲言又止。
“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君还有心情卖关子?”白昭急切道。
“心头血……”太上老君为难地看看这几人,“只是,这心头血不同于寻常鲜血,是会折损仙寿的,若非血亲骨肉,谁肯忍着锥心之痛,献出心尖上至纯至净之血……”
“我可以!”星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激动地拽着太上老君的衣角,眼中燃起义无反顾的光,口中不停呢喃着:“只要能救他,锥心又如何,折寿又如何……”
太上老君被她突然举动惊了一惊,“这……恐怕不妥。毕竟星宿君乃占星族族长,仙体金贵。”
“老君只管说如何做即可,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要救他。本君心意已决,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阻挠。”
“老君说得有道理,你们虽有同门情谊,但说到底也是非亲非故,占星全族怕是不会同意族长冒此等风险!本尊,也不能这么自私地任你铤而走险。”白昭目光掺杂着太多情愫,既盼着长泽起死回生,又不忍牺牲星宿仙寿。
“若没了长泽,臣也绝不能独活!既然我是族长,便有权利决定自己为何而活,为谁去死,请白帝成全。”
星宿急得面红耳赤,生怕牵绊过多误了长泽的生机。
“你,爱他?”寄灵试探道。
“我……”星宿忽然顿住,无言以对。这便是爱么?从前被她视为如洪水猛兽而今又令她义无反顾的,爱?
寄灵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般俯身凑近她,将她的手握住轻语道:“你爱他对吗?你虽从未碰过情爱,但心是不会说谎的,你要正视它。”
星宿求助般望向寄灵,眼底无尽迷茫,“你从前思慕白帝时,是何等辛苦落寞失了自我。那时我便想,情爱这东西是千万碰不得的!可方才我心中撕裂般剧痛,皆是因为元灵感知到他受了伤。”
“你当真要损了仙寿救他?”寄灵像是为了确认,故意扬高声调问她。
“要救。”星宿简单二字,说得铿锵有力。
“那你承认自己爱他了?”
寄灵乘胜追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我这样的问题!”星宿恼羞成怒地回斥。
“你若痛快承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寄灵咂咂嘴,不置可否地起身。面色再无星宿进门时见着的悲痛,反而一脸坏笑地朝白昭眨眼,若无其事地擦净泪痕。
此举引得一旁的白昭“噗嗤”一声讪笑,拈起一道仙光直冲长泽肩头打去,长泽正偷偷睁眼看着星宿梨花带雨,此刻已是笑不拢嘴,哪有什么重伤迹象!
星宿如梦初醒猛然回头,正对上长泽干净的脸,那厮正撑着手臂一脸玩味地瞧着她,心情大好。
星宿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又黑沉。
“你,你们,骗我?”星宿结结巴巴,难以置信。
看看太上老君,老头儿眼神闪躲着朝白昭作个揖,得到白昭首肯后紧着盾个术眨眼不见。
寄灵倒是面不改色地手挽青丝,口中调侃道:“日后别再给我安排这种戏码,本仙不喜欢哭戏。”说罢潇洒地甩了甩水袖朝殿外走去。
“本尊也不喜欢寄灵演哭戏,她那般欢脱之人,不该流泪。”白昭一副了然的样子,边托腮思忖,边不动声色地出了门。
星宿错愕地看着方才挤着三个天族重神此刻却空无一物之地,顿时火冒了三百万丈,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蓄了一掌仙力朝长泽狠狠砸去。
长泽似乎早有察觉,适时地伸出手一把握住她,重咳两声道:“这一掌拍下去,我就真的活不成了。”
星宿眼中即刻闪过一丝柔软,心中委屈、气恼、庆幸、如释重负,一时间全化作泪不知不觉噙满眼眶。
长泽心疼地将她拥进怀中,摩挲着她顺滑的发低语道:“有你等我,我怎舍得就这么死了……”
星宿泪流的太多,此刻已哽咽地说不出话,只用力环上他的腰,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
“神仙的心头血真的有这么神奇功效么?”寄灵歪头问道。
白昭笑笑拍拍她的头:“骗人的。那些都是凡尘中人编出来的话本子,没什么依据。”
寄灵努努嘴任他牵着手闲逛着走远。
……
红晶同往常一样,自家中出门,到镇上为乾元敬买酒。不知那老头前几日耗损修为救治的那只梅花鹿怎么样了?说不清这是老头第几次耗损修为救这些精灵了。可能他这辈子便是为了旁人才存于世上吧?印象中,除了喝酒吃肉,老头儿不曾为自己做过任何事,无论大小皆是为了旁人。
乾元敬住在乾琉山之巅,已有几百年未曾下过山。小老头个子不高,平日里最爱腆着大肚腩饮酒吃肉。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听说他已然几十万岁,如此高龄却总是为老不尊地撒泼打滚,叫红晶给他带酒。知他嗜酒如命,她每隔几天便会自镇上给他带些好酒熟肉,叫他好生喝上几天。
山下集市热闹非凡,不同于人间集市,乾琉山下的住着的尽是些四处飘荡的精灵,或者无处可去的小妖们,得知乾琉山隐世六界,乾琉山神祗乾元敬更是待人和善平易近人,是以慕名而来,只为寻个安稳。
“顽狐,今日的兔肉可新鲜?”红晶停在一处烤兔肉铺子门口,朝着里面忙碌的主人询问道。
“红晶放心!全是天微亮时我亲自盯着宰杀的。”顽狐拍拍胸膛,神气自信。
“好,给我来两只。”
“得嘞!”顽狐说话麻利地替红晶打包了两只烤兔,突然想起一早听来的八卦,“听闻天宫要办喜事了?”
红晶拎兔肉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异样,最后堆出一个笑,回道:“是啊,白帝天旨已昭告六界,下月初六与南仙苑寄灵上神成婚。”
“真好!天宫已十几万年不曾办过喜事,定是惠泽四海八荒之时。届时不定有多少生灵因此喜获飞升!”顽狐激动万分,摩拳擦掌的样子十分搞怪。
红晶浅浅一笑,放下银两转身朝酒馆方向走去。
酒铺老板是个樟树精,终日醉生梦死,浸泡在自己酿的美酒里。来此处买酒的小妖们,只管自己品尝挑选,将银子丢进大树洞中即可,根本不需要与樟树精对话。即便想与他交谈,他也从不会给出正面答复,毕竟醉的过深,早已云里雾里,朦朦胧胧。
红晶瞧着摇摇欲坠的樟树精,啼笑皆非。丢下银子转身离开。
正好笑时,三只金丝雀幼鸟在头顶喳喳叫不停,红晶细细一听,笑声更浓。
一个说:“红晶姐姐,樟树爷爷已然醉了九九八十一日了,比上次多三日!”
另一个说:“娘亲说我们明日便搬离此处,免得哪日这樟树倒了,将我们摔死!”
最小的那只弱弱地说了一句:“说的是呢。”
红晶伸出手,任由三个小家伙落在手臂上,笑问道:“要不要随我去乾爷爷那处告上他一状?”
“好呀好呀!”小家伙们难得想法一致,异口同声地点着头。
红晶站定身子,将三个小家伙捧在手掌,一下便看不见踪影。
再一定睛,一行人已然到了乾元敬院落中。乾爷爷将自己的小院收拾的还算整洁。
三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兴奋的很。红晶陪它们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以至于,完全忽略了院子一角死状惨烈吓人的梅花鹿精。
“乾爷爷,我来了。”
红晶边呼唤乾元敬,边朝会客堂走去。抬脚迈进门槛之际,一个沉重的身子自内向外朝她砸来令她猝不及防,本能接住老头,连同手中酒肉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只一瞬,红晶便反应过来,她吃力地坐起来,并试图扶起乾元敬。却被乾元敬一把抓住手掌,听得他颤抖地说了句:“魔族来犯,快去通知白帝!”
红晶不知所措,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一阵寒意飘过,屋中闪出一抹修长的身影,他似笑非笑,眼底尽是不屑一顾,他看着惊恐万状的红晶,玩味十足。
这张脸是她见过的最孤傲的脸,也是她见过的最可怕的脸。他藐视一切,不怒自威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更叫她终身难忘。
“姐姐姐姐,这个人是谁?他长得真好看!”小金丝雀不知何时脱离红晶掌心,离麟羽越来越近。
红晶眼睛瞪得浑圆,甚至来不及将小家伙拽回来,便瞧见麟羽轻轻一点,小家伙便哀嚎一声,摔在地上,没了气息。
红晶悲痛欲绝,本能将其余两个孩子收回手心,胡乱地设起屏障。
“求魔尊饶了它们!”红晶紧着跪下,哽咽道。
“红晶……”麟羽若有所思,居高临下看着红晶,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准备一招致命,也算是给眼前这俩小东西来个痛快。
手起手落,动作迅速,寒光闪现,直刺向两个瑟瑟发抖的金丝雀,红晶无力阻挠,只好将两个孩子护在怀中等候死亡。
“红晶快走!快走!”
等待的死亡未如期而至,乾元敬风中残烛般的身躯拼尽全力,冒死挡下麟羽致命一招,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红晶没有时间悲伤,当即隐了身,仓皇逃掉。
麟羽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撇了撇姗姗来迟的迹魂,又撇向半死不活的乾元敬,缓缓道:“听说白昭要成婚,将这份大礼送他如何?”
“魔尊神勇。”迹魂鼠眼一转陪笑道。
说话间一记冷光直刺向乾元敬,乾元敬一口老血喷出,“噗通”一声倒地,死不瞑目地瞪着眼,愤怒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