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芳已经身心俱疲，汪震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两点四十分。汪震便对方晴说：“你先陪妈回家睡觉吧，今晚我来看爸。”
方晴想起汪震今天要赶往北京去沙特：“你今天不去北京了？”
“爸这样我还能去吗？”汪震冷冷地看着方晴，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方晴感到心寒，但她不想和他计较，因为她想不久的将来她就会和他分道扬镳了。她说：“那沙特那边怎么办？”
“只能改签了，我会跟许博说的。”
方晴扶着陈丽芳，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
方晴醒来时已经九点半了，陈丽芳已经不在家里了，方晴连忙打了汪震的手机，汪震说母亲已经来医院了，父亲汪精宇还没有醒来。方晴感到汪精宇的情况有些不妙，她无心写书了，便回到卧室，看到地上被汪震摔坏的手机，她苦笑一下，把手机卡拿了出来，放进另外一部旧手机里。方晴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机，她木然地盯着电视屏幕，脑子里想的是在医院里的汪精宇，心中不安，她决定到医院去看看他。
方晴到住院楼的时候，正好遇到外科部的护士张静，张静热情地向方晴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方作家。”
方晴几乎不记得张静这个人了，为了礼貌起见，她向张静微笑了一下：“你好。”
张静怀着嫉妒的心理看着方晴，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天到住院部来有事吗？”
方晴觉得这个女子好八卦，但还是回答说：“我去心脑血管住院部，家里有人住院了。”方晴匆匆走上台阶，张静紧跟在后面，还想问些什么，方晴却已经匆匆地走了。张静白了一眼方晴的背影，小声说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清高。”
方晴到了心脑血管病区，看到汪震母子站在那里说话，见到方晴过来了，汪震和陈丽芳交换一下眼色后沉默了下来。从昨晚到现在汪震一直没有给方晴一个好脸，方晴感到有些委屈，但她想这或许是好事，希望汪震能一直对自己冷眼相待，这样她的离婚大计会容易实施些。
她问汪震：“爸怎么样了？”
汪震冷冷地看着方晴，说：“还没有醒过来，这回你满意了吧？”
方晴吃惊地看着汪震，正想为自己辩解，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连忙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舒总打来的，她现在相当反感这个像苍蝇一样的男人，她便把电话挂了，然后关了手机。汪震狐疑地看着她：“是谁打来的？”
方晴淡然地说：“一个陌生电话，我不想接。”
汪震寒着眼看着方晴，嘴角往上一挑冷笑一声后说：“不会是你在北京的相好吧？”
方晴用斜视一下汪震，叹息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无所谓，反正你不止一次这样胡乱猜疑了，我都已经习惯了。”
汪震摇了摇头，显得很无奈，“知道你不在乎我了，反正你都要和我离婚了，我也不想管你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方晴不想和他争辩，她明白和汪震这样的人说得再多也没用，他现在简直就是一头倔驴，愚蠢而固执，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汪震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专横跋扈、小心眼和不可理喻。
陈丽芳看他们两个在制气，她再也看不过眼了，义愤填膺地说：“你们都别再说了，要吵架到外面去吵，我还没有跟你们算帐呢，要不是因为你们昨晚吵得太厉害，你爸现在至于躺在重症监护室吗？”
汪震感到有些心虚，毕竟昨晚的事主要责任在于他，他便对母亲说：“妈，昨晚的事是我错了，对不起。”
陈丽芳气咻咻地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爸，你爸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说着说着她便抹起眼泪，然后指戳着汪震和方晴说：“你们，你们要把你父亲给害死，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决不饶你们！”
方晴感到很委屈，昨晚的事始作俑者是汪震，现在她也受牵连，她便沉默地坐着，决定再也不和汪震说话了。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半钟，病房门突然打开了，昨晚的男大夫走了出来，汪震三人连忙迎了过去，汪震急切地问：“大夫，我爸他怎么样了？”
大夫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人，然后叹了一口气，口气沉重地说：“醒是醒了，但估计时间不多了……”
汪震、方晴和陈丽芳大惊失色，他们苦苦地守候，不断地祈祷，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汪震的脑海一片空白，失去父亲看来在所难免，在那一刹那，汪震首先想到的是母亲今后怎么办？汪震眉头紧蹙地看着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虚弱无力的母亲，只见陈丽芳苍老而毫无血色的脸上一片悲怆，她对这个消息难以置信，她怔怔地看着大夫片刻，然后突然激动地握住大夫的手：“大夫，真的没救了吗？”
看着老太太泪眼婆娑的双眼，大夫动了恻隐之心，他极其悲痛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对不起！”
陈丽芳的脸部哆嗦了一下，身体突然晃了晃，然后绝望地看着大夫，摇着头：“不，不可能，他不会死的。”
方晴也是一脸悲怆，泪水盘旋在眼眶里，在她的心中，汪精宇就像她自己的父亲一样，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去世时的情景，便淋然泪下。看到陈丽芳似乎要昏倒了，方晴连忙扶住她，没想到陈丽芳却用力甩开方晴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边哭一边怒视着方晴说：“都是你，害死了我的老伴儿！”
方晴惊愕地看着陈丽芳，她万万没想到昨晚的事让陈丽芳一直耿耿于情，但是这样的罪名方晴难以接受和担当。
看着即将崩溃的母亲，汪震大吃一惊，连忙扶住母亲。陈丽芳也同样甩开汪震的手，斥责道：“还有你，你们，你们合起来害死了你的父亲！”
汪震感到很无奈，可更多的是悲痛，他担心母亲会疯掉，他坚持扶住母亲，“妈，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汪震低下头看着自己悲痛欲绝的母亲，泣不成声。
看着乱成一片的一家人，大夫除了同情之外别无他法，他只得提醒他们说：“你们快进去吧，看看病人有什么临终遗言没有。”
哭着的一家三人顿清醒过来，汪震连忙扶着走道有些跌跌撞撞的陈丽芳走进到病房里，方晴泪眼汪汪地也跟在后面进去。
汪精宇脸上的呼吸面罩已经摘除，他面无血色，眼睛里流露出对生存的渴望，但估计他已经感觉到现在是弥留之际，因而神情也变得坦然了。看到汪震三人进来，他竭力挤出一个笑容。
陈丽芳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握住汪精宇的手，声泪俱下地说：“老伴儿，你，你好点了吗？”
汪精宇想握住陈丽芳的手，却有心无力，他深情地看着陈丽芳轻轻说：“好不了了，我要先走了，你，你要好好活着，多注意身体，不要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