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停电了的世界好像一切都戛然而止,黑暗的夜里没有光,只听得到浅浅的呼吸和扑通扑通的心跳。
真的很羡慕北方有暖气,南方的冬天是真的冷,凳子不想坐,事不想干,连作业也不想写。冷起来只能围着火堆烤火或者是缩在被子里,不管春夏秋冬,我从来都是手脚冰冷,因此我更加讨厌这冷血般的冬天,蛇都可以冬眠,为什么人不可以。我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为什么要过冬天呢?”伯父便会说:“四季更替,人情冷暖,亘古不变。”
连续停了三天三夜的电了,伯母也停了三天晚上没有打麻将了,我现在只想洗个澡,也只能在灶上烧水,烟囱是被雪盖住了吗?我点了几次都没有燃,熏得我睁不开眼睛,呛人,咳嗽。我实在来火了,又找来一把大扇子扇,这个火也像是跟我作对一样,迟迟都点不燃。
“你是要把这个屋掀了吗?”伯母大声吼道。
“我想洗澡。”我说。
“只知道说,一个这么大的女生了,自己的一身四体都搞不干净,这么晚了,停电了就来说要洗澡,白天你去干嘛了?”她边烧火,边嚷嚷道。
每次看她边做事边训我的时候,我都会一声不吭的悄悄溜走,她还会补充一句:“一个幽灵一样,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响。”
没有电的晚上,不能看书不能看电视,只好呆在火炉里烤火,爱迪生没有发明灯的时候人们晚上干嘛?生活简直无聊透顶,我盯着火团发呆,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拿着干树枝去戳火堆,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那么一瞬间,变成灰烬。
村里的人是最喜欢凑热闹的,这么晚了,他们不打麻将也要围坐在一起聊天,讲讲谁家的家长里短,非要把他们家的每个人都对号入座,非要刨根问底,甚至是谁家娶了谁家的媳妇,谁家挣了多少钱这种事情都会理得清清楚楚。
“你是不知道,住在我们村里的老张啊,她女儿三十岁了,一没嫁人,二没回来,二十几岁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三婶说。
“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拐走了哟。”伯母回应道。
“不知道,那会读完书头两年还回来过,穿的花枝招展,我们这种婆老了,不懂时尚。”
“我都记得,穿着一个大红色的长妮子,头发都是卷卷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是的,肯定是在外面挣钱了,也不想回来了。”
“有家庭就不要父母了吗?这怎么做得出?”伯母反问道。
“他父母年纪大了,她妈妈还得了癌症,躺在床上,也没有回来看一下,真的一个是黄眼狼。”三婶说。
没有理论依据的就不要乱说,这也是别人家的私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莫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三婶又反过来问我弟弟:“顾海荻,你长大了会不会孝顺你爸妈?”
“我当然会啊,我要给我爸爸买衣服买鞋子,给妈妈买补品,还给他们钱用,我会赚好多好多钱。”
“哎呦,荻荻真懂事。”三婶夸奖道。
伯母在一旁乐开了花。
长大了的事真的不知道,我知道她可能也会反过来问我,为了避免这么尴尬的回答,我起身了。
“妈,水开了,我去洗澡。”
提着这半桶热水,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漆黑的浴室,我点燃了一根蜡烛,用几滴泪蜡滴在凳子上,再趁机黏住,微弱的烛光给了这不大的浴室一点点光亮,我的牙齿在打架,全身的鸡皮疙瘩也都起来了,即使穿着拖鞋我的脚掌也没有完全贴着地面,大拇指和脚跟撑起了我的整个人,环抱住自己,嘴里发出“丝丝”的长叹息声。
“该死的冬天。”
洗澡的时候最适合想事了,我第一篇文字就是我在洗澡的时候想出来的,我不敢称呼我写的文章或者诗歌为文,我只能把这些神奇的汉字称之为我写出来的文字,什么主谓宾,定状补,他们就这样被我胡乱的组合在了一起,也被我随便的拿来用了,我也不知道用得恰不恰当,总之是借这些汉字来表达一下我的情感和我的想法。
我喜欢洗澡,也享受洗澡的时候所带来的的放松,滚烫的水散发出热气,温暖了我冰冷的身体,也活络了我的血液,头发被水打湿,我就蹲在那里,一捧一捧的将水浇在自己的身上。
虽然我不喜欢大人们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她们这样的嚼舌根似乎是说给我听的。我一边洗澡一边想着,如果是我走出了这个大山,我应该也不会回来了吧,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啊,有高楼大厦,有吃有喝,有沙漠有海洋,有我没见过的一切,那个姐姐真勇敢,我还记得一点点,她很爱笑,还给我绑过辫子,她在外面是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呢?是穿着高跟鞋穿着衬衫在电脑面前上班吗?是天天都坐飞机从这个城市飞向那个城市呢?是每天都要喝酒跟客户应酬吗?不管她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我都祝福她幸福,那是她自己追求的一种生活,我长大了,也要向她一样,走出这群山环绕的村庄,去到有海的城市工作。
全身都洗的暖和的,心情也变好了一点,蜡烛在热气下渐渐变得模糊,最后自己熄灭了,我在乌漆墨黑的浴室里找衣服,明明洗的暖和的身子一下子就变凉了,我真想再来一桶水。我摸着黑,分不清前后的将衣服裤子随便穿了进去,裹着袄子,耷拉着拖鞋准备冬眠一个晚上了。还没走到房间,额头就长出了一个包。
“救命啊。”我大叫。
“干什么?”伯母急匆匆地从火炉房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她瞪大了的眼睛好像要掉出来似的,凌乱的头发像个鬼。
“啊......”我吓得不敢挪动半步。
“在家里,哪里有鬼吗?这么大的人了,怕什么,赶紧去睡觉。”她拿着蜡烛递给我。
我坐在房间里,想起我在洗澡时想出的几句话,借着这暗黄色的烛光下,我决定记在日记本上:
远方的海潮
我曾不止一次听见过你的呼唤
在梦里在心里在我想要去到的那个地方
我就披着长长的头发
穿着白色的裙子
任海风吹
任海浪拍打
也任你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