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寂，佛门用语。
是指僧尼陷入泥淖魔境，而无法摆脱之时，自愿将一身修为化作天火，焚烧旧躯，以此与魔境同归于寂，去追求灵魂超脱，来世为佛的手段。
佛门经典《寿量经》有云：品皓缠魔道，常自寂灭相。舍利入伽蓝，修的来世佛。
就是此意。
其实“自寂”的这门手段，和道门中的绝圣弃智是极为相似的。
只不过僧尼自寂后留下的是一颗舍利子，而道士绝圣弃智后，却什么都不会留下。
毕竟，能让道士入魔的东西非同寻常，能同归于尽不危害后人，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天火奔腾，气浪却不灼热。反而很祥和，给在场众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过却将了贤的魔气彻底焚毁，连带着，了贤的身躯也在化为灰烬。
“师弟！”
了慧双手合十，口中呢喃不断，眼角有泪水垂落。
此时，天火已经将了贤的皮肉烧毁，宛如干尸。
不过了贤仍未死去，保持着盘膝而坐，双手合十的姿态，说道：“师兄不必如此，我被奸人蛊惑，罪恶深重，如今以天火自寂，实属咎由自取。师兄，来世，你我再相见！”
这一句话，似乎是了贤最后的遗言。
伴随着天火的越来越旺盛，了贤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奸人蛊惑？”
了慧听罢，神色一变。
的确，以心性来说，他的师弟了贤，堪称是小须弥寺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即便是放在大须弥寺，也是翘楚。
所以说，哪怕了贤是修行了可以乱人心性的《如来本经》但是凭他的修为，也不应该如此。
“难道说，是有人害的了贤如此？”
想着，了慧就身形一动，试图冲向了贤。
可惜天火就像雷罚一样，旁人干预，所受之伤会更甚。
他才刚刚靠近，就被熊熊天火逼退。
一时无法靠近了贤，了慧是打心眼里着急。
他大声喝道：““师弟，你说的奸人蛊惑，这个奸人究竟是谁？””
可回答他的，确实骨骼燃烧的噼啪声。
“师弟！你且放心，我即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要手刃此人，为你报仇。”
了慧双目紧闭，仰头望天。
秦垣听罢，确实心中一动。
加上了贤之前对他说的话，他瞬间明白开来，这个所谓的奸人，很有可能就是付江涛。
望着熊熊天火，秦垣思绪万千。
与他而言，镇灵司和李京，肯定是他的死敌了。
而镇灵九子中，任羽幽和冯剑不必多说，肯定是友的成分远远大于敌。
苏子的立场现在虽然不明，不过借着冯剑的关系，想来也不会是敌人。
袁李后人也是模棱两可，不过这俩人看上去很是与世无争，所以也不算是敌人。
陈揽月有些例外，她对秦垣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不过她和任羽幽关系莫逆，想来最后未必会对自己拔剑相向。
唯独付江涛！
此人心性沉稳，而且很固执。
作为李京最忠实的拥趸，肯定也把秦垣视为日后危及镇灵司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他团结一切秦垣的敌人，为的就是将秦垣除掉。
那么，蛊惑了贤，并且提供秦垣的行踪，也就说得通了。
“付江涛！”
秦垣目视渐渐熄灭的天火，余光却望向不远处的付江涛。
只扫了一眼，秦垣发现付江涛也在若有若无的看着他。
不过付江涛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贤。
表情依然是无喜无悲。
秦垣不准备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与强大的镇灵司正面为敌。
哪怕镇灵司现在是岌岌可危，可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非是他一介散修可以撼动的。
而且，他和镇灵司中间还涉及到冯剑的友情，以及……
和任羽幽的复杂情感。
秦垣不知道他对任羽幽是不是喜欢，但是任羽幽的身影，却是实打实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天火逐渐熄灭，最后彻底消散。
连带着了贤的身影，也彻底不见。
倒是了贤之前端坐的地方，留下一颗白中带一抹橘黄色珠子。
“唉！”
秦垣一声叹息。
他明白，这是了贤的舍利子。
好好的一个人，活生生的一个人，最后留在这个时间的痕迹，只有这么一颗舍利子。
“杀鬼杀妖杀邪祟，最后以自寂的方式归于尘土。三毒过重，有违佛门祥和，何苦来哉？”
孙有为也是摇了摇头。
“师弟！”
了慧缓步上前，双手郑重托起这颗珠子。
“可惜了！”
康青竹看了看了慧手里的舍利子，喟然摇头。
他说道：“我云游西北荒漠时，曾与一位苦修高僧有过交集，他曾说，僧侣之舍利，白为常态，若白中带黑，为魔性犹存。若白中带红，为红尘未断。若白中带蓝绿，为贪嗔痴未尽。若白中带黄，乃为先天修佛之人。”
顿了顿，康青竹又是摇头长叹：“了贤之佛性，为当时之俊彦。可惜一步踏错，世间至此少了位高僧！呜呼哀哉！”
了慧听罢，神色更是痛苦。
不错，他的师弟佛性高深，悟性通天。是一个让他心中生不出丝毫妒忌之心，让整个小须弥寺当作未来继承人一般培养的存在。
可是这样的绝代英杰，却这般凄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此刻的了慧，泪水早已干涸，原本因为捧着了贤舍利子而颤抖的手，也平稳如初。
他郑重的将舍利子收入怀里，目光依次扫视过众人。
最后说道：“如今我师弟已死，所谓人死恩怨消，恳请各位，允许小僧将他的舍利带回小须弥寺，落叶归根。”
人死，恩怨消。
前尘旧事一并了解。
无论了贤当初做过什么，此时此刻，无人在对他有怨恨。
就连任羽幽也轻轻叹息，说道：“付师兄，了贤已死，又是以自寂这种悲壮的方式。看来他已有悔过之心，就让了慧师父带着了贤的舍利回去吧。”
付江涛想了想，点了点头。
然后让出身位。
了慧见状，再无他言，就这么沉默着，转身离开。
“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孙有为咧嘴一笑，随手把胳膊搭在了秦垣的肩膀上。
他这一下子，力道并不重。
可是秦垣却眼睛一闭，晕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