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德带着三个孩子慢慢闲逛,走到他如今租住的地方,也是一户院子。“我原与同窗三人一起租住在这里,如果想要住在县学里是很难的。”
门厅极小且无多余装饰,进了房间后倒是宽敞起来,床榻书桌放置的很规矩,关上房门后,李守德搬来几个板凳让他们入座。
“其实方才席间我确实有所隐瞒,不管是饭馆还是其他的什么生意,在临水这地方还是小心为妙。”
陶晨问道“这话从何说起呢?”
“我知道你们是刚刚搬来临水的,这儿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
“愿闻其详。”
“临水有一个傅运商会,几乎所有带匾的商铺,无论是不是商会里的,都要年年向其交一份钱。况且大部分生意都被傅家占据了,剩下的生意都是些边角料罢了。若是有些新起的铺子与傅家抢了生意,恐怕……”后面的话李守德没有明说。
“商户正常交税即可,他们这样做岂不是越过了县衙。”
“傅家势力庞大,人数众多,连带着他们的亲戚一起鱼肉百姓。况且不仅仅是商铺,西街摆摊的那些人,也要上交一笔钱,而且他们想收就收,无人敢管。”
李青激愤道“县令大人竟然允许他们这样做!还有没有王法了!”
“知县大人去年才来就任,或许事情比我知道的要复杂的多。”
洪玉无奈道“能开饭馆这事,我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陶晨安慰他,“守德兄只是将这些如实相告,至于洪叔怎样决定,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思吧。”
“你们买酒的那户人家,原本在东街有个铺面,被傅家一个小辈看中,就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把铺面强买了回来,结果到手之后,也不过是和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没过多久店就关了。”
“他们是怎么买回来的铺面?”
“那户人家有个妙龄的女儿,傅家小子三天两头带着小混混去骚扰她,把他们家逼的没办法了,才卖房搬家的。”
“搬家之后他就不骚扰人家姑娘了吗?”
“并未,最后那姑娘当面拿刀划了脸,扬言说下次再敢来就一命抵一命,他们这才放过。”
洪玉听后,骂道“这些王八孙子,忒坏了。”
陶晨看了他一眼,“守德兄这样说,可是在提醒我们县学里的情况也是如此?”
“没错,即使是县学里,读书人的地方也是这般。”
“我一直想问守德兄一件私事,不知方不方便?”
“问吧”
“守德兄也读了这么多年,可下场考过?”
“哪怕是最简单的县试下场也需要至少两名秀才的保荐,县学里情况复杂,我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哪那么容易找呢?不过话说回来,连县学里都这般艰难,其他地方的学堂就更难了。”
“这傅家人在临水还真是一手遮天。”
“你们年纪小,先生们也甚为夸赞,况且还有京城学子鉴的推荐,他们拿不定你们的身份,暂时不敢来烦。”
洪玉安慰他,“守德兄放心,说不定你今年就有机会下场考。”
“虽然我不报这样的幻想,但还是借你吉言。我读书多年,爹娘兄长更是不易,算啦,我跟你们说这些作甚,昨日娘给我捎来一些炉果,我拿来你们尝尝。”
陶晨见李青不说话,换话题道“李兄,你刚搬过来可还住的习惯?”
李青不好意思地说“还好,就是突然太闲了,想找点事儿做。”
洪玉兴奋地说“我一直想去钓鱼来着,李兄可会?”
“没有钓过,但是在小河里摸过鱼。”
“那我们现在就能去。”洪玉刚要起身,就被陶晨拉住,“这边的河水湍急,你又不会水,想作死吗?”
李青附和道“对,陶晨说的对,村里的小河才到膝盖,这里的河都是走船的,可不敢在这下水。”
李守德端了两碟子炉果进来道“洪玉还是好动的年纪,如果想要在祥水河上钓鱼,得入冬了才行。那时候河水流的慢,就是天气有点冷。”
洪玉拿起一块炉果,边吃边道“我也闲不住啊,不想这样暖和的天窝在家里。我娘又要念叨我,让我读书。”
“良姨念叨你是为你好。”
“她对我妹妹们可不这样,她们就能玩,我可不能。”
没等陶晨说他,李守德先开口“毕竟你是长兄,自然有担子在身。”
陶晨也道“若是女子能读书科举,想必珍儿和珮儿不比你差呢。之前珍儿妹妹还来跟我要字帖,说想认字。”
“啊?我是她亲哥,她怎么不来问我要?”
“你写的字有时连我都不认识,这不是为难她吗?”说罢,三人相视一笑,徒留洪玉一人郁闷。
洪立带着李树成去了济善堂,郎中看过腿后又按了按,“小腿骨应该是断了,看样子之前医治过,木板先别卸慢慢会长好的,我再给你开几副药,之后回去养着吧,半月后再过来看有没有长歪。”
开完药后洪立想付诊金,但是李树成拦住他“还是我来吧,本来就是我这腿耽误事。”
两人离开济善堂回家时,洪立问他“姐夫,我听郎中这意思还是能养好的,我先送你回去。”
冯柳帮着红良收拾完,在后院找到了冯婆婆,“娘,都收拾好了,若是没什么事,咱先回吧。”
“奶奶,那我们先回去了。”
“您不等洪立回来了吗?”
“不了,如今咱们离得近,也方便往来。奶奶交代我的事我记下了,保管办妥。”
红瑶跟红良一起去西旁屋里的库房,肉蛋蔬菜装满一篮子,让冯婆婆带回去了。
送走冯婆婆母女后,红瑶便将今日的谈话说给红良听,“这饭馆生意一旦开始,就有的忙了。不如趁早找个帮手来,免得累坏了你。”
“哪里就累坏我了呢?”
“我有种预感,饭馆这事估计要一波三折了。”
红良犹豫道“他第一次做生意,我总得支持他。”
“万事开头难,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就是,退一万步讲,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事,不值得心烦。我担忧的是,铺子开遍县里的那户姓傅。”
“姓傅?”
“没事,我会再留意一下的。”
这日的晚饭格外清淡,骨汤外加剩下的烤饼。陶晨与洪玉说了他们听到的消息,洪立默默吃饼不说话。
“我爹这是怎么了?这消息得来的还不及时吗?”洪玉悄悄问陶晨,陶晨伸手拿了一块饼塞进洪玉嘴里,洪玉顺嘴嚼了嚼。“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吗?”
朱珮听完这个消息目瞪口呆,“创业难道要胎死腹中了?”
“哇,那句话果然没有说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10667,你还有语音包啊”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好啦,不要再播放你的语音包了。现在该怎么办啊,原本我都有新主意了。”
“你又想做什么?”
“我小时候吃过的蜂蜜小面包,底层刷的蜂蜜烤制之后硬硬脆脆的,上面是松软的面包。现在想起来第一次尝到的时候真开心呐。”
“明朝的发酵技术估计达不到你说的那种程度,不过这时候就要靠我啦。现代的酵母菌是经过工艺提纯的,比这时候用的面剂里不仅数量多,活性还高。”
“哦,原来你的所谓科技就是给我提供酵母啊。”
“不是!是提高酵母菌的活性和数量。”
“要是还能开饭馆,我们就做小面包赚钱!”
晚饭后,红良在旁屋的灶间找到洪立,“这儿我和柳姐已经收拾好了。”
“啊,辛苦娘子了。”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不会还想着玉儿今天说的事吧。”
“也没有。”
“得了吧,你还想瞒过我啊?”红瑶笑着道,“无论结果如何,我只想跟你一起,好也罢、坏也罢。”
“我明白,所以我更要做好这件事,才不会辜负你。”
“我这样与你说,不是让你顾虑更多,而是咱们先做,莫要杞人忧天。”
“好,准备几日,咱们就开张。”
红良了解洪立为人实际无比倔强,只要得到一人的支持,他就会付诸行动。而她便是那一人。
“冯婆婆想让柳姐来帮你的忙,许是她不好跟你开口,跟瑶姐先提了一嘴。”
“听大奶奶的便是。”
“那你打算给柳姐发多少月钱呢?”
“旁人给多少,我们也一样吧。”
“瑶姐要教青哥儿还有姑娘们打算盘。”
“打算盘?我倒是希望她们能读书识字。”
“一起学,这回可不叫她俩天天玩闹了。”
“珮儿她闹些,但她才五岁,正是该玩耍的年纪,哪里能坐得住。”
“所以才要好好教,趁年纪小还能改回来,不然以后可怎么嫁人呢?”
“难道活泼一点的女儿不好吗?不嫁人也好,我能一直养着她。”
红良嗤笑道,“你还能养她一辈子吗?”
“没什么不能的。”
“那饭馆的事你打算如何?”
“明日我多买一些鸡鸭回来,准备好后就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