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帆起身收拾餐桌的时候，卜小云已经一溜烟跑到沙发上，启动电影的播放键。他端着盘子，一脸无奈地冲着她说：“原来你说的不午休，就是看电影啊！”
卜小云站起来直摇头，“不是看电影……是看电视剧。”
“啥电视剧啊？”秦帆问，“这么好看。”
“繁花。”卜小云坐回沙发上。
“什么花？”秦帆端着盘子看向屏幕。
“繁花啊，”卜小云翘着脖子大声回应，“就是王家卫导演的繁花啊，你看过没？”
秦帆摇摇头，“我从来不看电视剧。”
“不看电视剧，小说总得看过吧？”卜小云把眼睛转回到屏幕上。
“什么时候的小说？”秦帆显然没有看过。
“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2012年发表在《收获》杂志。”卜小云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秦帆“哦”了一声，就消失在餐桌前，把吃剩的残羹冷炙收拾到厨房里的垃圾处理箱。
收拾完餐桌，秦帆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后面。没想到，竟然没有逃过卜小云的法眼。当秦帆站稳脚跟的时候，卜小云突然扭过头，呵呵笑道：“我早就发现你了，想干嘛？”
“没有啊，”秦帆一脸平静地说，“就是看看电视剧好看吗？”
“真的太好看了，”卜小云伸手把秦帆拉到沙发上，“讲的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上海故事，王家卫拍得真好，你看这老上海的画面，是不是好美啊？”
秦帆在沙发上坐下，不甜不咸地说了一句：“上海一直富有东方之美。”
卜小云拉着秦帆的手说：“里面的一句台词，我特别有感触。我记得是这么说的：我们不必再联系了，年纪越大，越觉得孤独，是正常的。独立出生，独立去死。人和人，无法相通，人间的佳恶情态，已不值一笑，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
秦帆愣愣地看着卜小云，“你不是才刚看吗？”
卜小云点点头，哈哈笑道：“我喜欢先看剧终，如果好看的话再从头看起。就这句台词，还有那老上海的画面，让我不得不追剧啊！”
秦帆是头一回听卜小云说有这样的习惯，也是头一回听说有人会有这样的习惯。他点点头，“这句话，听起来颇具深意，害得我也想坐下来追剧了。”
“那就一起追呗。”卜小云拉住秦帆的手不放。秦帆几次想站起来，都被她拉住。
“我还是去看开发文档吧。”秦帆说，从带着商量的语气，一直到乞求的语气，卜小云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放手。
“你说你去看小说，我还可能放你走。”卜小云呵呵笑道，依然紧紧地拉住秦帆的手。
“看小说，看文档，”秦帆一脸无奈地看着卜小云，“不都是看嘛？”
“看小说多有趣，看那文档，看多了会疯掉的。”卜小云说。
“不看文档，谁收拾东西，怎么做泡泡船？”秦帆据理力争，但依旧挣脱不了卜小云。
女人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秦帆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好声好气地说：“好吧，我陪你看半个小时，只能看半个小时啊。”
卜小云看着大屏幕，偷偷露出得逞、得意的微笑。秦帆看在心里，放下心来陪她看电视剧。他早已想明白了，女人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女人的开心也很简单，自己干嘛那么讲道理。
电视剧简直是人类打发时间的最伟大发明。时间一晃而过，秦帆偷偷瞄了一眼手表，已经到了说好的半个小时了，但卜小云丝毫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依然依偎在秦帆的手臂上，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大屏幕。
秦帆并没有着急，更没有心烦意乱。他的内心已经暗暗决定就这样陪着卜小云继续看下去。他也被电视情节所吸引，但更为重要的是：只要她开心，其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当秦帆全情地沉迷在《繁花》的世界里，卜小云突然坐直了身体，惊呼了一声：“都快一个小时了，是不是耽误你看文档了啊？”
秦帆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吓了一跳，过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摇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没事……没事，看文档不着急……不着急。”
“不着急吗？”卜小云露出神秘的招牌微笑看着他。
“不着急，不着急。”秦帆大力地摇了摇头。
“真的不着急？”卜小云的嘴角微微上翘。
“真的不着急。”秦帆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那就好，吓死我了，”卜小云做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我以为你会怪我。”
秦帆的大脑稍微平静了下来，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再看一个小时吧，再看一个小时，我就去准备午餐了。”
“那一个上午不就没了。”卜小云“不好意思”地说。
“电视剧挺好看的，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看电视剧了，就允许我虚耗一个上午吧。”秦帆露出微笑，有意换个理由继续满足卜小云的内心要求，陪她继续看电视剧。
“耽误你弄收纳机器人，你可不能怪我哦。”卜小云说。
“不耽误的，继续看吧。”秦帆伸手搂住卜小云，让她继续依偎在他身上。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一幕幕变化的电视情节。卜小云突然开口说：“你喜欢这部电视剧，该不会是……”
秦帆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卜小云，不理解她要说什么。
卜小云接着说：“是因为主角跟三个女人……”
秦帆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卜小云想说的是什么。他态度十分认真明确地说：“我只是觉得这部电视剧拍的画面感很好，跟我想象中的民国上海那样。你之前说是谁拍的啊？”
“王家卫。”卜小云脱口而出，“1958年出生于中国上海，籍贯浙江定海，毕业于香港理工大学平面设计系，中国男导演、编剧、制片人。”
秦帆“哦”了一声，“58年在上海出生，那时的上海应该还保留着民国风吧。”
卜小云说：“也不一定，我看历史说1958年中国开始大跃进运动，进入了大跃进时期，随后就是三年自然灾害。他出生的时候，应该是中国最困难的时候。”
秦帆语气平淡地说：“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都有一种历史沉重感，难怪能拍出这么好的电视剧。”
“他可不是擅长拍电视剧，他最擅长的是拍电影。”卜小云惊愕地问，“你该不会没有看过他的电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