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四月十七日,星期天,没有人能想到这一天对哈尔滨的人来说,是一个难以磨灭的黑色记忆。经历过的人们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仍会不寒而栗。
午睡后,寝室里的同学都去教室自习去了,本来约好同学去中央大街逛一逛的战智湛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飞沙走石、昏暗的足球场,傻眼了!
风,贼大!刮得天昏地暗!没去过戈壁滩的人,难以想象戈壁滩沙尘暴的狂躁。被一曲《太阳岛上》征服的外地人,也会被哈尔滨的扬沙天气吓得不敢走出屋子。
这种扬沙天气,不仅让人见识了老天爷的熊脾气,也整得人们的心情格外的抑郁。战智湛正在发呆,突然有人敲门,走进来的是几个战智湛在学校篮球队相处得不错的同学。走在前面的是任天乐和铁一丁,跟在后面的是女队的安雅馨、李潇妍和郑钰爽。
战智湛掏出“群英烟”递给任天乐一颗,人高马大的铁一丁却在一旁瓮声瓮气的说道:“老战,你自己一个人在寝室里犯啥兔子楞?好几天没打球了,我浑身的骨头节都刺挠!”
任天乐划着火柴,边凑到战智湛嘴边给他点燃“群英烟”,边说道:“可不是嘛!我中午去了趟食堂吃饭,回来后突然感觉到耳朵聋了。老战你猜怎么着?原来耳朵里灌满了沙子!”
战智湛听明白了任天乐和铁一丁的意思,他吐出嘴里的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两个男生身后笑嘻嘻的女生,笑道:“中!俺的毕业设计也搞得差不离了。这么着咱们先去篮球馆‘斗牛’,出身臭汗之后,俺请你们去‘巴拉啦’洗澡。洗涤一切污秽,迎接新的一天!”
铁一丁和任天乐自然大喜过望,三个女生也是拍手叫好。
说干就干!六个男女同学说说笑笑的走出了寝室楼,在飓风的推送下向篮球馆走去。刚到篮球馆门前,战智湛忽然听到“呜呜”怪叫的风声中有人叫他:“嗨……战智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用纱巾包着脑袋的学校篮球队教练柳老师笑吟吟的远远走来,学校保卫处的唐毅雄唐处长走在她身边。与亭亭玉立的柳老师相比,极不相称,显得那样滑稽。
六个学生见到自己的篮球教练,自然感到格外亲切,不约而同的迎向柳老师:“柳老师!”
柳老师毕竟还兼着战智湛的班主任,对战智湛比较随便,在向那五个男女学生打过招呼后,对战智湛说道:“战智湛,你帮柳老师个忙呗。财务处的保险柜坏了,着急忙慌的一时找不到搬运工。你找两个有劲儿的同学,帮着保卫处的唐处长去正阳河把保险柜拉回来。”
战智湛挠了挠脑袋,心有不甘的说道:“就财务处的这点儿破活,也得俺们出苦力呀?”
柳老师拍了拍战智湛的肩头,笑道:“不是帮柳老师嘛!一向以助人为乐为己任的‘护花金刚’,啥时候变得磨磨唧唧的了?呵呵,面子事儿!面子事儿!”
也许是考虑到即将毕业,就要走向全国各地,有的也可能即将成为自己的同事,学校所有的老师都不愿意惹大四的学生,对大四的学生客气多了。所以,柳老师并没有强迫战智湛。
这时,唐毅雄笑容可掬的向战智湛招呼道:“小战同学,你好呀!又要辛苦你了!”
见到唐毅雄,战智湛打心眼儿里不待见他,但又不好意思爱搭不惜理的。学校保卫处这位处长大人挺有意思的,他无论见到谁,总是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嘘寒问暖。可是,战智湛见了唐毅雄这种笑,总感觉太假。按战智湛的话讲,有点虚头巴脑、贱不呲咧的。每当提起唐毅雄,学校里年纪稍大的老师都会说,唐毅雄那可是“西沙海战”中“英雄艇”的艇长,他曾经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死活不离开指挥台,高呼着“撞沉吉野!”指挥同样受伤不轻的扫雷艇撞向敌舰!那是全国闻名的战斗英雄呀!
都说战智湛有英雄情结,当听老师说起唐毅雄的英雄事迹时,战智湛那是满脸的仰慕。可是当他一见到唐毅雄那虚头巴脑的笑,又说什么也喜欢不起来了,怎么瞅都不像英雄!
战智湛不好公开的和学校的保卫处处长做对,嬉皮笑脸的对唐毅雄说道:“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拉个保险柜又不是啥要紧的事儿,还得唐大处长亲自出马呀?”
唐毅雄身材不高,比身高一米八的战智湛矮了大半个头。他仰着脸,拉着战智湛的手拼命地摇呀摇的,就像是见到很久未见的老首长般说道:“今儿个不是刮大风嘛,安全防火是头等重要的事儿。为了给同学们创造一个安全的学习环境,按照省市两级防火部门的要求,保卫处的老师们都到各个要害岗位上去了。严看死守,防患于未然。呵呵,就我是个闲人。”
任天乐和铁一丁、安雅馨、李潇妍、郑钰爽互相看了一眼,说道:“就这点儿事儿呀?柳老师也太客气了,还让老战啰哩吧嗦的找什么人呀,我们一起去不就得了!”
“哦?那好哇!”柳老师笑吟吟的看了看其他几个同学,见都点头同意,就高兴的说道:“呵呵,还是我的学生阶级觉悟高!在唐处长面前我觉得老有面子了!”
解放牌卡车载着学生们,一路颠簸,向正阳河驶去。这时虽然已经是四月中旬,但裹挟着黄沙呼啸而来的狂风吹来,不仅让人们感觉很冷,一不小心,脸上也被砂砾打得生疼。几个学生心中叫苦,却无可奈何,只能躲在驾驶室后面。
卡车刚拐到共乐街,战智湛突然看到拐弯处的平房后面昏天暗地的黄尘后面腾起阵阵黑烟。战智湛急忙向铁一丁喊道:“丁丁你个子高,你瞅瞅那边啦是不是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