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致勇敢的你
书名:谎 作者:雨色 本章字数:4667字 发布时间:2024-05-26

  相约的第二天,琳娜没能出门来。


  听湘瑚说,是因为她今天身体临时不太舒服,所以可能得等改天,她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后,才能够出门来再和大家一块去玩,一起把最后剩下的那两个心愿给完成。


  于是翯文就提议,要不大家一起去琳娜家里看望她吧,但没想却被姜平和湘瑚给当场拒绝了,然见宿辰也一直沉默不语。


  姜平:“何必,我们玩我们的。”


  湘瑚:“嗯,先不用急着去找娜娜,她会回来的。”


  “走吧走吧,快别愣着了,哥带你去俺们以前的秘密基地瞧一瞧,嘿嘿~”姜平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催促道。


  翯文稀里糊涂地跟着走,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反对去看望琳娜,但相信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判断,如此决定,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接下来的第三天,湘瑚在家里亲手为还年纪善小的弟弟做饭吃,并打扫家务。


  姜平到附近山上的爷爷家里去帮忙劈柴,顺便混口饭吃。


  翯文在老师家狠狠补习了一整天的功课。


  宿辰也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靠着窗户安静听歌。(在其桌旁的垃圾桶里有许些还未吃完的白色药片)


  看似四人都在忙于各自的事情,如往常一样的去热爱生活。


  或出门在外,或停歇家里,默默看着白天变成黑夜,再从黑夜转到白天,他们在等……


  等一条短信。


  而终于,四人的手机都震动了起来,犹如复苏的心跳般,带给人惊喜~


  自那夜从山崖上回来,分别了两日半后,五人终于又再聚一堂。


  午后,在河边桥下的青青草地上,琳娜依旧穿着之前那身白青色的翠花洋裙,头上戴着蝴蝶发夹,前来赴约。


  但明显不同以往的是,她今日的脸色和嘴唇都十分苍白,四肢看着还很松软无力,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她也心知,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看着很奇怪吧?


  所以从湘瑚的单车后座上下来后,她双手就不由得抓捏起衣裙,紧张得低头抿嘴,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娜娜?你怎么……”


  翯文一时间近乎完全愣住了,想问清她为何会变得如此憔悴,可见另几人的态度却都莫名反常得很,竟会视若不见?


  “哟,你还知道回来呀,我们可都等了你两天呢~”


  姜平两手插着裤兜,一脸吊儿郎当的样,从翯文身旁径直走去质问起琳娜:“老实交代,你是不又自个偷偷溜哪玩去了?”


  “才没有呢,我一直都在家里待着。”她立马反驳道。


  “还编呢~”姜平指着她胸前衣上的饭粒和油脂,颇为不爽道:“你看看你衣服上的是什么?”


  琳娜:“这个是因为……”


  姜平:“有好吃的也不叫上我们,就自个吃独食是吧?”


  “我以前还请你吃过烤鸡呢,你个没情义的家伙。”


  琳娜:“什么鬼呀?谁吃独食了,不信你问湘湘,是她接我出来的。”


  “我就在家里,哪也没去!”


  湘瑚:“嗯,没错,我是从她家门口那接她过来的。”


  姜平:“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骂我呢?”湘瑚一下揪起他的耳朵道。


  宿辰稍后也走了过来,但就只是跟在一旁静静看着,几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如往常那样,没有任何变化。


  对此,翯文心里则感到很不理解。


  为什么他们三人都没有开口问及琳娜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明明她现在脸色那么苍白,样子看着那么憔悴,像是生了什么重病,又或是受了什么重伤啊,显然是强撑着身体来到这里的!


  为什么一个个脸上都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


  为什么不问问她?难道看不见吗?!怎么会~


  然才刚相见片刻,他们四人便就要开始去执行最后剩下的两个心愿——捉蚂蚱和捉迷藏。


  “老规矩,谁先捉到五只蚂蚱,就算谁赢!”姜平找来了几个玻璃瓶道。


  “好啊,那还等什么,冲冲冲!”琳娜很是高兴,扭头就赶紧去沿着河边的草丛仔细寻觅起来。


  虽然如今她的身体机能已严重下滑,每走个几步路就要喘上那么两口气,手脚还没劲,容易摔倒,但几人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乐在其中呀。


  “娜娜~”


  翯文仍待在原地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忽而湘瑚走来他身旁道:“这可能是最后的时光了。”


  “娜娜她到底?”翯文不解。


  “不必要问,因为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她接着微笑道:“就好好珍惜吧,不要浪费了~”


  原来早在四五天前,湘瑚心中就已明确知道琳娜之前撒了谎。


  毕竟自她从城里回来以后,她家里人对她的态度就与从前大不相同,而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她爸爸,湘瑚曾撞见过他两次去买烧鸡,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谁吃的。


  还有一次,她碰见那位医生舅舅在琳娜家门前的巷子里抽烟,他莫名对自己说了几句话:“我知道你心里想问什么,但没必要,因为就算弄清楚了也没用。”


  “请别辜负了那丫头的心愿~”


  “可是……”注意到她唇口微颤后,翯文便也不再追问。


  接着,湘瑚就径直走去扶起刚摔坐到地上的琳娜:“快起来娜娜,我来帮你一块抓,咱姐妹俩联手。”


  “好哇!”她开心道。


  再接着,宿辰也带着自己方才抓到的两只蚂蚱走来对她道:“给你。”


  “喂,有你们这样作弊的吗?!”姜平很是不服,于是又立马大喊道:“翯文,你也快点来帮帮我啊!”


  “他们三故意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


  “呃,好吧,我来啦~”他笑说着走了过去,心中不再纠结。


  而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姜平又非要让琳娜再多往本子里写下几个心愿,说他还没玩够呢。


  “啊?老鹰捉小鸡?”


  “你怎么比我还幼稚呢,咳咳~”琳娜嫌弃道。


  “我就幼稚了,咋了,你到底写不写!”他催促道。


  “写写写,我现在就写,这样总行了吧?咳~”


  琳娜拿他没办法,只好将他先前说的那些都一一写上,但发现心愿本里也早就没剩几张空白的纸页了。


  “这还差不多。”他撇嘴道。


  随之清风拂来,转动起河道旁,护栏上的千百个玩具风车,在秋季来临之前,最后的迎风飞舞一番~


  一行人决定将游戏进行到底,围绕在河边附近的青青草地,又或是钻进林子里,玩起老鹰捉小鸡,还有捉迷藏……


  总之,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十,九,八,七,六,一!”


  “嘻嘻!”还未数完数,琳娜就赖皮地从树下转过身来,开始四处寻人。


  “咳咳,你们都藏好了吗?”


  但在这几日里,她一直都忍不住要咳嗽,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差劲了;且经常,还莫名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轻飘飘的,隐约发着低烧。


  不过没关系,她似乎并没有因此感觉到身体有多难受,倒是心里一直暖呼呼的,有点儿神奇。


  这可能是因为,自己正浸泡在幸福快乐中的缘故吧~


  “咳咳~”


  失神间,她一个不小心又差点被石头绊倒,可好在宿辰陡然出现,从后背稳稳扶住了她。


  “哼哼,我捉到你了!”她很是赖皮道。


  然没想,宿辰竟也轻声回应了句:“好,那下次换我来捉你。”


  “等我。”


  “嗯?”琳娜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呢,怎么感觉他好像突然变得温柔了些,没以前那么冷漠了。


  趁着低烧温头,琳娜又缓缓抬手去摸了摸宿辰的脸颊,和下唇,他居然都没躲。


  真是奇了怪了。


  以前,总觉得他像是有意无意的在躲着自己,一直刻意保持距离,但现在,那种感觉竟荡然全无了。


  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杨宿辰,你是不是终于开始有点喜欢上我了啊?”


  “啊哈,你默认了~”


  她有点像是喝醉酒的样子,眼神中带着迷离,还透亮着微光。


  “你发烧了。”宿辰用手背轻碰了下她额头,神色忧郁道。


  因为他知道,这段美好的时光或许就要即将结束了。


  而后几人将浑身瘫软的琳娜慢慢扶到了先前的河桥边去坐下,因为那里比较凉快,希望她的身体能够感觉到好受些。


  “太好了,这下我的心愿就已经全部实现了呢~”


  黄昏下,她慢慢将心愿本上的最后几张纸页给撕下来,脸上一副尽显满足了的样子。


  “不够~”蹲在她跟前的姜平忽然开口道:“不够,我都还没玩尽兴呢,再多写几个吧,娜娜。”


  “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完成,好吗?”


  发现他神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后,琳娜就接着声音轻柔道:“已经够了啦。”


  “而且你看,里面已经没有纸页了呢。”


  “那就写在衬页上……”可见琳娜突然猛咳了几声,样子看着很是难受,于是他又一把夺过本子,并拿起笔:“没关系,我来帮你写!”


  “我帮你~”


  朦胧泪光中,回想起那日下午,他从妈妈和几位阿姨婶婶们的口中得知了,原来琳娜身上所生的病是癌症,而且是肝癌晚期,根本无药可医。


  去城里看病的时候,医生就已对琳娜的父母表态,说她恐怕活不了一个月。


  所以什么胃病,什么心愿本,那都是在骗人的,就算完成了心愿,她的身体也不会康复,她一开始就撒了谎!


  而本子里所写的那些话,其实就是她最后的遗愿了吗?


  难道只要等她都完成后,就可以安心的去死了吗?怎么能这样?


  姜平他不接受!所以之前才会故意把琳娜的心愿本给扔了……


  不过接下来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时才发现到那个本子的后衬页上,竟早就写有着几行字!


  “什么时候写的?之前都没注意到,难道是一开始的时候就……”


  心潮腾涌,姜平瞬间愣住了,目光呆呆地停留在那几行小字上——“希望大家都能够永远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要把未来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精彩”


  “就算途中,不幸遇到了什么怪兽,也一定要勇敢的往前走,不要怕”


  “因为娜娜也会一直在天上,保佑着你们噢”


  “加油,冲冲冲!”


  原来,这才是琳娜她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写下的,真正的心愿。


  “姜平?”


  见他莫名眼眶湿润,抿嘴哭了起来,而另几人的样子看着也都很是怪异,琳娜便问道:“你们……”


  “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你以为最了解你的人,是谁!”湘瑚咬牙道,而后又将脸甩去一边,闭起眼睛,因为怕泪水会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对于此事,莫不说宿辰,其实就连翯文也早在一日前就已清楚,因为镇里都已经快传开了,她得了癌症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


  “谢谢,谢谢你们,一直都没有戳穿我。”


  “有你们能陪着我一块聊天,一块玩耍,一起任性,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噢。”


  她真的很庆幸,在自己生命即将结束之前的最后一段时光里,不用窝在屋里,躺在床上,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等死。


  那样不好,她不喜欢。


  “谢谢你们的陪伴。”


  “我们回家吧。”


  “姜平,湘湘,宿辰,还有翯文,我们一起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湘瑚最终还是忍不住落泪道。


  闻言,宿辰便主动去背起琳娜,想一路背她回家。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坐自行车的话,那肯定会感到很难受,可能还会一不小心就摔下来。


  “那你的自行车怎么办呀?”琳娜问道,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羞涩笑容。


  “不要了。”他很是干脆道。


  而其余四人则也都将各自的单车锁好,暂放河边,就这样步步跟在宿辰后头,从草地走上土路,一起送琳娜回家。


  柔和的风声中,一行人在两旁骄嫩白花的注视下,踏着斜阳,一步步,一步步地向前走着。


  琳娜手里拿着个玩具风车,趴在宿辰背上,一路向前举着。


  两人走在前头,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颜~


  可三人跟在后边,却难以掩住泪水泛滥,抹花了脸……


  这一段旅程是如此的短暂,这一段时光是那么的难忘,又是多么的令人不舍呀。


  还记得初见时,那个躺在床上,一脸病恹恹的女孩;还记得曾经,那个天真无邪,整日都嬉皮笑脸的女孩。


  我们一直大步地向前走着,向着明天出发,但她却被永远留在了昨日;我们与她一起拥有过曾经,拥有着现在,但却没了后来。


  只能感恩,我们的生命因有你们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精彩~


  一月半后,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背起书包,在校园内你追我赶,奔赴回家。


  班级里,翯文将桌上的文具,还有部分课本给收好塞进书包后,就莫名转眼去看了会后排的空座位,并笑了笑。


  接着迈步走出教室,独自去到校门口前与两道熟悉的身影挥了挥手。


  “走,小绵羊,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姜平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脸上一副贱兮兮的笑容。


  “要再敢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撕了你,跟你讲!”湘瑚瞪眼道。


  “蛤,谁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啊你!”姜平不服道。


  “还说没有!”湘瑚立马皱起眉来:“你前天在楼梯口都偷偷跟他讲了些什么?”


  “你自己说,不要逼我扇你……”


  “……”


  人群中熙熙攘攘,三人凑在一块,面迎秋风落叶,相伴而行。


  与此同时,后方教学楼上,翯文方才所在的班级里,在靠着窗边的那两张空桌上所放着的栀子花盆栽也正随风轻轻摇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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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琳娜病逝以后,同年九月初,杨宿辰也在家中因病去世了。


  湘瑚和姜平,以及翯文,他们三人后才悉知,原来宿辰在还未上初中之前,就已患上了渐冻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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