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技之长,但武力值不会表现得比帝辛强,因此,大王并不忌惮我。
我对他贪图享乐的行为全然接受,并不排斥聚餐,因此宫廷聚会,大王只带我一人出席。
我会撒娇但从不胡搅蛮缠,因此他更愿意来我宫中休息,以躲避三个老婆的争风吃醋。
在我出现之前,大王谁也不爱,和谁在一起的时间几乎都是等量的。自我得宠之后,大王与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明显超出了她们几位。我本想避免被遗忘以方便完成任务,却以一己之力推开了宫斗剧的大门。后世圣人所言“不患寡而患不均”,说得实在有理。
但只有旁人觉得我是在魅惑大王,子受本人不仅不觉得我在迷惑他,反而常常质疑我对他的感情。
“为何你从不争宠,还对孤笑得这般慈祥?”
“你这样笑,总让孤想起自己的母后。”
“苏妲己,你到底爱不爱孤?”
我只能假装无辜,搪塞道:“妾从小独自一人,不懂得如何与男子相处。妾身对大王的依赖,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了。”
不得不说,这老小子第六感还挺准。
初识那年,他十四五岁,我七百多岁,我陪着他长大,看着他变老。今生再见,他也不过六十,而我已经一千多岁了。
他于我来说,就像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聪明伶俐又帅气,武艺高强,能言善辩,还散发着嫡出皇子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我对他的接纳是真心接纳,他的要求我也一概满足。
我一看见他,就像刘姥姥看见王熙凤,满心满眼都是喜欢。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可以是妈妈再爱我一次,可以是奶奶再爱我一次,但绝无可能是干柴烈火的爱情戏码。
那时我还年轻,没听说过“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不过很快我就体会到了,君王比老虎可真要恐怖得多。
我对子受那掩饰不住的慈爱眼看就要让我失宠,本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心理,我提出了一个私以为能让国库吃瘪的过分要求。
以我对人类世界的观察,盖房子是件烧钱的大事,有钱人家一般都有很大的府邸,甚至会在家里修建庙宇祠堂。夏朝的灭亡,就与大兴土木脱不了干系。弄几处大规模的房产再好好装修一下,国库亏空应该不算难事。
时逢四月,又到了祭祖的时期。近年来,帝辛坚持用牛马代替人牲,惹得各路诸侯贵族怨声载道,纷纷上书要求将牛马留下来干活,把多出来的奴隶坑杀祭祀,以减少口粮及工钱的发放。
帝辛不愿拿人命祭天,但各国祭祀人牲的要求接连不断,不胜其扰之下只能用酷刑将带头的几人压制下去。炮格之刑就是那时候研究出来的。
所谓“炮格”,就是铸造一些挨在一起的金属格子,在格子上方横架一根涂满油的大铜柱。行刑时,在格子里放上炭火,由炭火将铜柱烧得滚热,再让人赤脚从柱子的这头走向另外一头。罪过不大时,烧得不太热就让他走,脚滑跌进火格子里落个终身残疾但性命尚存;对于不可饶恕的犯人,则烧上一两个时辰再让他走,一旦脚滑跌落,当场就烧得灰飞烟灭。
但总用酷刑压制也不是办法,贵族们坑杀奴隶的呼声一年高过一年,为此帝辛很是烦恼。于是,我便以排忧解难为借口,提出了修建摘星楼的计划。
“爱妃,为何修建摘星楼是解决祭祀问题最好的办法?”
“截止目前,无论牛马祭祀还是人牲祭祀,皆为凡人所臆想,天地神明想要什么,凡人根本就无从知晓。大王乃是人皇,受命于天,若能站到离天神最近的位置亲自请命,再按天神旨意进行祭祀,岂不更好?”
“接着说。”
“再者,贵族们坑杀奴隶的理由,无非是舍不得那点工钱和口粮,让诸侯各国把多余的奴隶送过来修建摘星楼,咱们只管吃住,也花不了几个钱,哪怕累死也比活生生被坑杀强得多。”
“有道理!”帝辛满意地捋着胡须,将我的手攥在他手心里,“明天我就把工部诸臣调来为你所用。摘星楼的设计,就全仰仗爱妃了。”
“是。”我娇柔地答应。
由于修建摘星楼的理由相当正义,第二天早朝,帝辛顺理成章地说服了群臣。不过,我可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得到了摘星楼的设计权,当然是怎么烧钱怎么来。
每一级台阶都用上好的白玉铺成,还要能工巧匠雕刻出防滑的纹路。地板用深青玉,柱子用朱红玛瑙,楼顶的栏杆使用透明水晶,一抬头就能望见星空。栏杆则用上好的墨玉制成,低调奢华而又不失稳重。
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执行,与工部商议之时,我特地带了两位贵客旁听——其中一位,是当日躲在角落偷偷看我并将我的姿色报予帝辛的费仲;另一位,则是给帝辛出主意攻打冀州,逼迫苏护进献美女的尤浑。
懂得败坏朝纲的佞臣,是我的得力助手。二人巧舌如簧,工部一提出异议,就找准论点精准实行道德绑架。
“金银财宝和百姓身家性命孰轻孰重?”
“屠戮百姓国将不国,你们要让大王成为滥杀无辜的暴君吗?”
“大王所住宫殿尚且用顶好的美石砌成,难道建造神台,竟要用拿不出手的下等材料?你们不怕天神降罪吗?”
“那些诸侯整日养尊处优,如今为了国之大计,只让他们拿出一点点财富都不肯,难道他们要造反吗?”
……
就这样,顶级奢华的设计,最最烧钱的装修方案,定稿了。呈给帝辛以后,他非常满意。
“谁愿替孤分忧?”帝辛问。
群臣默不作声。
崇侯虎挺身而出:“臣愿负责督造,定不负大王所托!”
于是,督造的任务交到了北伯侯崇侯虎的手上。以他的心机和手段,不仅能让自己这边少出钱,还能从东伯侯、西伯侯、南伯侯那里多捞一大笔。
摘星楼的工程就这么开始了。
那时我还以为帝辛是个仁君,毕竟力排众议禁止活人殉葬,怎么说也算一件仁德之事。
但不久我就发现,帝王的善与恶根本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