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傲琼的声音,意佪顿时兴致勃勃,连忙走到她面前,不料却见她避开了自己。
“不愧是意佪王上,最懂得怜香惜玉。世间美好姑娘千千万,您照顾得过来吗?”
虽然澹台傲琼常夸赞他,但今日的夸赞却冷着脸,意佪捕捉到这一点,忙道:“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王上,我不便多打扰,以后也不会再打扰。我来只是提醒你,明日你来魔族,把酒言欢也好,兄弟叙旧也好,不必来见我了。”澹台傲琼后退着,与他保持了距离,行了礼便离开了。
为何?会如此生疏?
“为什么?”意佪抓住她的衣袖,他想不明白她为何冷淡。
“王上。”澹台傲琼挣脱他的手,眼底愈发冷,提醒道:“男女有别。”
长袖划过他的手指,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想追过去,却怕惹她厌恶,只好停住。
但他始终想不通。
为何冷淡生疏,他做错了什么?
傲琼的冷漠表现让他无心睡眠,莫非是觉得自己多日不去魔族看她从而让她觉得自己冷落了她?
这么想着,意佪决定腾出几日假带她出去玩一玩,如今要做的便是几日几夜不眠不休提前将公文批完。
想到即将与傲琼相见,他兴奋到无睡意,翌日顶着眼底乌青更衣起身前往魔族。
将至魔族,他的双眼因惊愕睁开。
只见澹台傲琼的身体布满血痕,颤颤巍巍地走向澹台文矱。澹台文矱只淡然一挥蛊策,澹台傲琼便再也撑不住,倒下。
意佪只觉头脑山崩地裂,胸口有撕裂挤压的痛感,他已经冲到澹台傲琼面前,顾不得男女有别,将她抱进怀里。
即便澹台傲琼几近奄奄一息,还是抗拒陌生人的触碰,待看清眼前之人,才停止挣扎,抬手抚摸他的脸,他的脸上留下她的血。
“意佪哥哥,你怎么来了……”
“傲琼。”意佪抱紧她,见她艰难地靠近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低下头听着。
澹台傲琼眼角的一滴清泪划下,看着他,言语间语气虚弱且不甘,“你别伤心……我不后悔,我只是遗憾,明明……明明就差一点,我就能报仇了……”
“不!不要离开我!傲琼,你不要离开……”意佪抱着她紧贴自己,温暖她逐渐冷去的身体。
意佪任眼前模糊,任眼泪落下,早已没了平日的克制,悲痛间,感受到一片冰凉柔软覆上自己颤抖的嘴唇,他怔住,很快给予温柔的回应。
心爱之人吻他,他应该兴奋喜悦,可傲琼如今的处境让他怎么也喜悦不来。
怀中人动作停滞,两唇分离,意佪突兀睁大双眼,看到倒在自己怀里的闭上双眼的澹台傲琼。
“傲琼!傲琼!”意佪抱紧澹台傲琼,探到她虚弱的鼻息,连忙看向澹台文矱,“她还……”
“我知道文矱兄伤心,可傲琼回不来了!”澹台文矱连忙制止他的话,双眼快速瞟了一眼身旁委屈巴巴的偷偷报信的莺美人。
毕竟多年的兄弟,意佪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澹台文矱缓缓松一口气,安抚着身旁的莺美人,“你先回去养伤,孤王会去看你。”
“妾等着王上。”莺美人委屈地点点头,在宫娥的搀扶下离开了。
莺美人的身影不在视线中,澹台文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澹台傲琼面前,一指魔力点中她的眉心。
澹台傲琼只抽搐了一下,依然紧闭双眼昏睡着。
澹台文矱这才放松下来,腿一软坐在地上,额间泛着细汗,缓缓道:“没事了。”
闻言,澹台辞忧也坐了下来,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意佪却冷静不了,直接怒喝,“你们对傲琼做了什么?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澹台文矱道:“傲琼闯到神族妄图杀了少熙。天帝怪罪,要我们亲手杀了傲琼,平息太子怒火。”
意佪还未从阴影中走出来,语气焦急慌乱,“你们就这样任她去了?怎么不拦着?!”
澹台辞忧解释道:“八凌镜就在她手里,如何拦得住?我们也没想到,傲琼平日里一声不吭,去了神族就点火药。”
澹台文矱反驳道:“这能怪她吗?若不是少熙私自处死三弟,傲琼又怎会瞒着我们冲动行事。”
澹台辞忧一时无话,只叹了口气。
澹台文矱冷静下来,余光扫了扫周围,莺美人是少熙的细作,方才就是让她相信傲琼已死,现下莺美人应该已经去通风报信了。
意佪没料到在短暂时刻傲琼经历了如此重的亲情伤痛,不禁怜爱地抚摸怀中之人苍白的脸。
难怪她那日待他忽冷忽热,原是心中苦楚不得排解。
短暂度过危机,澹台文矱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意佪对待澹台傲琼的语气与动作,不禁起疑。
“意佪兄,你与傲琼……”澹台文矱想问出自己的疑问,他完全不记得傲琼与意佪有什么接触。
意佪如实道:“你常派她到妖族,一来二去,她对我有心,我对她有意。她最近同我冷淡,我来是想同她要一个答案,却不想发生这些。”
澹台文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傲琼口中一见倾心的男人是意佪。怪不得自己每每出使妖族,她都要跟着,甚至自告奋勇亲自去妖族担任使者。
那时傲琼用羞赧的语气说自己一定不认识她的心上人。如今想想,那不就是女儿家的口是心非吗?!
澹台辞忧道:“意佪兄,你们早说啊!我们还以为傲琼被哪个不三不四的男人窃了心。”
意佪忍不住看向熟睡的傲琼。原来在你两位哥哥眼里,我差点成了不三不四的男人了。
此时,环绕神力身着华服的妇人携一仙娥腾云飞来。
在天后的示意下,仙娥朝澹台文矱行礼,“文矱王上,天帝下令,傲琼长王姬重伤少熙太子,魔族赐死是必然,可……可是少熙太子并不信文矱王上会赐死傲琼长王姬,明日他会亲自到魔族带走长王姬的尸体。”
“神族怎么言而无信?!傲琼已经走了,为何不能让她长眠故乡,为何不能让她安息?!”澹台辞忧早已没了往日的温和。意佪也下意识护紧了澹台傲琼。
“二弟。”澹台文矱示意他别再说话,又看向天后,“少熙铁了心要舍妹性命,天后有何对策?”
天后言语间自信从容,“吾来此是让你们宽心,他不敢对傲琼怎样。他还不知,三公子临终前取了螭蛉珠神力交给了傲琼。少熙急寻神力,藏神力的地方,只有傲琼知道。”
她将目光投向澹台文矱,提点着,“文矱王上,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澹台文矱登时有了主意,言语间意味深长,“好,他不是无赖吗?我们也跟他无赖!”
“什么?”澹台辞忧觉得荒谬,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对策。
“为何傲琼还不醒?”意佪担忧地看着怀中重伤的澹台傲琼。
澹台文矱道:“不醒也好。唤醒她,她还会再去跟少熙同归于尽。”
意佪道:“总不能让她一直昏着。”
澹台文矱道:“复仇一直是她的执念。我们要先抹掉她的一些记忆,不能再让她疯癫下去了。”
天后道:“消弭记忆是违抗天命,福祸相依,爱恨相立,消弭最痛苦的记忆,也会消弭最美好的记忆。你们确定要如此?”
澹台文矱与澹台辞忧同时看向对方,接到同意的示意后,继而一同将目光投向意佪。
意佪看着怀中的澹台傲琼,收紧拥着她的手臂,即便不舍傲琼的爱意,但他更在乎的是傲琼能活下去,郑重道:“我只要救她。”
天后已将消息送到,知道不便打扰,便道:“吾先告辞,汝等要深思熟虑。”
澹台文矱与澹台辞忧纷纷行过礼送别天后,眼神交汇下,澹台辞忧点头,抬步跟上天后。
澹台文矱欲自意佪手中接过傲琼,见意佪有些许不舍,劝道:“意佪兄,我们会保护好傲琼。还请你先回妖族等我们的消息。”
意佪只好将澹台傲琼还给他,正欲离开,又转身回来嘱咐,“待她醒了,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回到妖族的意佪食不味寝不安,直至得到澹台傲琼苏醒的消息,他飞往魔族,却在门口被澹台文矱持扇拦住。
“意佪兄,如今你们不便见面。”
“为何?”
澹台文矱收回蛊策,解释道:“傲琼的使命还未完成,不会想这些小情小爱。还请意佪兄暂且不要见她。”
“你们,为什么就不愿放过她?!”意佪恼怒自己的期待落空,也恼怒澹台文矱出尔反尔。
澹台文矱平和道:“不是我们不放过傲琼,是她不放过自己。我们从未想过依仗她来完成复仇。”
是啊!从来都是傲琼不愿放过自己。
可父母惨死,仇人逍遥,谁又能放下?!
即便百年间澹台傲琼对父母之死只字不提,但心里仍然不忘盘算着拿仇人的血祭奠父母。
意佪心底悲戚,又想起什么,嘴角苦涩上扬,道:“这几年,岳平多次扰乱妖族,提出归顺神族的条件。我每次都回绝,现下我倒是可以同他周旋周旋。”
澹台文矱摇折扇的动作一滞,不解道:“看来舍妹有点手段。为了她,你都不惜亲自涉险。”
“我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到那时,还请文矱兄兑现承诺。”语毕,意佪拂袖而去,潇洒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