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这里,故事也就差不多了。
武阳的话无疑给范希开拓了一条全新的思路,也让她回想起来人性其实本就应该是复杂的。
她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盯着武阳,等待着后续“讲解”。
武阳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有些躲闪,只是斜斜的看着吧台桌面,甚至有些羞涩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女人,曾有过一段婚姻。
可不知道是他们主观不愿意还是客观的不可以,总之在这段婚姻当中他们并没有生育。
“是政治婚姻吗?”范希忍不住打断了武阳。
不过这个问题却问的非常好,至少牵住了这个故事里的一个线头。
“也许吧,商场的事情我们不懂。不过我想她应该没有嫁给爱情,而是嫁给了生活吧。”
在那之后,他们收养了一个孩子。
可过了没多长时间丈夫的身体似乎出现了问题,最终还是离开了人世。
于是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就带着自己孩子继续生活,至于这个孩子当时的年龄到底有多大。
也许就不用问了,应该不会太小吧。
禁断。
这个词似乎听上去就透着浓浓的“不应该”,但若是把这两个字放在这对特殊的母子身上。
好像又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了。
说到这儿,武阳再也无法吐出下一个字了。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突然很痛,痛得他即使用了尽全身的力气也难以再支撑自己的身体。
“咚——”
武阳轰然倒地。
范希尖叫着跪坐在他身边,想扶他起来但是又有些不敢触碰。
“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他的汗水已经浸透了那白衬衫的衣领,却强忍着剧痛笑的十分灿烂,“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穿着正装吗…?”
是的,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武阳每一天都穿着正装。
尽管那那身笔挺得西装并不适合作为厨师的工作服来使用,但是他从没忘记过一天。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只是喜欢…”
“其实。”
他干咳了两声,终于费劲的平缓了呼吸,“其实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你…还有死亡…”
“等我?!”
范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张捎带着不羁胡茬的坚毅脸庞。
“让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武阳说,他从小就是个孤儿。
难忘的孤儿院生活并没有真正带给他家的感觉,却让他学会了理智、冷静以及隐忍。
他经历过一次收养,最终却被遣送了回去。
如同丢弃一包没用的垃圾一样。
就这样他又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年,走进社会之后没多久武阳就遇到了自己的师傅。
那是个无所不知的男人!
武阳甚至觉得师傅似乎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没有任何线索可以逃过他那双略带着忧郁的眼睛。
每一次惊心动魄的午夜引路,在他面前都好像都是一场充满信心的表演。
直到武阳主动告诉师傅自己想成为一名和他一样引路人,为迷茫的徘徊者找到他们的去路的时候。
他却说:引路人都是不完整的。因为只有残缺的人,才能看到残缺的灵魂。
武阳问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残缺的。
师傅却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告诉他引路人注定是一条从死亡走向死亡的道路。
没什么值得憧憬的。
范希听着这一切突然感到有些心疼,心疼眼前这个温文尔雅却偶尔会说说俏皮话的男人。
“一旦故事里出现了自己,引路人就该离开了。”武阳说道。
范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而吧台前的女人似乎也打算给与他们一些时间,就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范希,你的妈妈和我师傅曾经是朋友。”
“什么?!”
范希瞠目结舌,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妈妈。
“她曾经是我师傅的搭档。这也是为什么你会来到我身边一样,这一切也许都是注定好的。”
引路人注定相互吸引,正因残缺的灵魂往往如此。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妈妈…”
“我也是。”武阳说道。
“我之所以会遇到我师傅,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母亲也都曾是个引路人吧。”
“不不不!”范希拼了命的摇头,“这不重要!我现在只关心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我马上去叫救护车!”
“不用,这就是引路人的归宿,也许你也会如此。”
范希颓坐在地上,傻傻的看着天花板,“你说…一旦故事里出现了自己…就该离开了…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故事中的孩子就是我。”
“是你…?!”
“我十五岁的时候被她收养了,过着我不想要的生活,见证着我不愿见到的家族争斗。
最终我的养父死了,也许是因病去世,也许是被人杀害了。
之后我和她相依为命,我一直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值得信任的男人。
可是最终,我的养母却爱上了我。”
范希难以置信的看着武阳,又难以置信的看向那个就连死都没有失去气质的女人。
“可是那个家族,怎么可能允许我有继承财产的权利。因此我又被遣送了回去,回到了那个养育我长大的孤儿院。”
这个故事里的孩子,真的是武阳。
确实,武阳他英俊帅气、聪明敏锐、几乎没有女人不会对他产生好感。
但他的人生是残缺的,残缺到不堪。
他师傅说过,不是每个主角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引路人,他们引领徘徊者走向新生,同时也引领自己走向死亡。
……
一年后,范希似乎明白了这间小餐厅为什么会叫“千堂”。
“堂”这个字,有很多意思。
可以是专门作为某种活动的房屋;
也指古代官府审讯案件的地方;
武阳也许从来也没有把这里当做是一个食堂,在他心里,这只是他对自己师傅的崇拜的延续。
是对自己工作的尊重。
这天晚上临近午夜,范希准备关门打烊。
门口的障子却被人给撩开了,她满脸微笑的看过去准备用温馨完美的了结自己今天的最后一笔生意。
可门外,却走来了一个她很熟悉的人。
那是个徘徊者。
脸颊上稍有些胡茬,却穿着一套修身又笔挺的西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