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他上辈子没娶媳妇,今生会沉湎于温柔乡不能自拔,却着实没想到这个众人口中荒淫无度的商王,竟是位不好美色之人。
据观察,帝辛大王只对两件事情感兴趣:一是开疆拓土,二是吃喝玩乐。以此推断,那首所谓的酸诗艳曲,暴露的并不是他的色心,而是他想征服天下的野心。
我将此结论上报女娲,她给我的答复是:“好色之君不可留,野心过甚更留不得。常年征战会使百姓流离失所,饮酒作乐令人玩物丧志,长此以往,众生必遭灭顶之灾。”
我嘴上应承着,心里却为商王鸣不平。我知道,封神之战早已是离弦之箭,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大商覆灭已成必然,所以帝辛好色是错,不好色也是错。
不过这种不平维持了没多久,就被现实给磨平了。
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是没机会搞事情的,所以第一步先要得宠。
自我入宫以来,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并模仿几位娘娘——姜王后知书达礼,朴素贤惠,但个性清高,不屑应酬;黄妃武艺高强,英姿飒爽,唯独缺了点女儿柔情;杨妃一颦一笑千娇百媚,但物极必反,看久了实有些腻得慌。
只要我能集齐三位娘娘的全部优点,同时避开她们所有的缺点,得宠应当不算什么难事。倘若这些还不够,再加上一点魅惑人心的法术就行了。
于是,我找了两批工匠,一批做弓箭,一批扎风筝。用最便宜的材料去做,每天都扎很多硕大而鲜艳的风筝,放得高高的,高到宫里各处都能看见,再拿弓箭去射。
这是俺们轩辕坟最热门的游戏,也是我的强项。无论放得再高,风再大,风筝再怎么摇晃,我都能准确命中风筝的任何角落。
帝辛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察觉我百发百中,才提着他的玄铁神弓来找我踢馆子。
“苏妃整天无所事事,就喜欢搞这些小玩意儿?”
我嘟嘴叉腰,犟着鼻子说:“大王这话说得不对!您日理万机,难道妾非要可怜巴巴地等着,还不许在自家院里弄点小爱好来打发时光吗?”
帝辛看了看侍女手中的风筝:“听说苏妃射风筝的本事不错,敢和孤比一比吗?”
“有何不敢?”我挑衅地笑,“妾敢比,大王敢输么?”
“孤自少年习武,骑射方面从未输过。”
“没有对手的感觉一定很遗憾,不过现在好了,妾可以弥补您的遗憾。”
帝辛脸色一沉:“好大的口气!”
我理直气壮地说:“您力气虽大,但骑射并不需要多少力气。精细活乃女子所长,妾身未必会输给大王!”
“孤不可能输。倘若你赢了,孤随你处置!”
“好啊,一言为定!”
“倘若你输了呢?”
“那妾……就以身相许!”
帝辛皱眉,若有所思地说:“原来在这儿等着孤呢。”
“那当然啦,”我毫不避讳,“又不丢人!”
作为一名妃子,邀宠并没有什么错。更何况我靠的是真本事,不偷不抢不算计,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第一场比原地射字,我与帝辛各自在风筝的角落写上一个字,宫人们一边放风筝一边跑,两个字皆命中,平局。
第二场比蒙眼射字,蒙上眼睛把刚才的比试重来一遍,我略胜一筹。
第三场比隔空射靶,在靶环前面挡几层布帘,每层布帘上都有一个小孔,把箭射出去穿过小孔命中靶心且不能撕烂布帘,我赢了。
第四场比赛骑射,我与帝辛分别上马,朝着靶盘相反的方向跑,在调转方向的第一时间把箭射出,我又赢了。
第五场蒙眼射活靶,每组十个宫人,在宫人的后背绑上靶盘,九黑一红,让他们在园子里来回跑,射中正心但不能将宫人射死或射伤,射中黑靶得一分,射中红靶得五分,射伤一人扣三分,射死一人扣五分。连赢三场的我本想为了大王的面子放点水,做出个险胜或者惜败的局面,谁知我才中了一红三黑,帝辛竟一个都没射中。
于是放水的事情被发现了。他问:“最后一局若不作假,你能中几个?”
我老实回答:“全中。”
帝辛倒吸一口凉气:“你是怎么做到的?”
“熟能生巧。”
虽然帝辛的技术在人类当中已属翘楚,但毫不客气地说,我四条腿走路的时候都射得比他准。毕竟,练了五十年与练了五百年还是有区别的。
“我输了。你待如何?”他问。
“不知。”
我实在没想到输也需要技术,赢了该怎么样属实没做预设。
“那么……”他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孤也以身相许吧。”
就这样,我赢得了帝辛的宠爱。
他问:“你这小小女子,为何对骑射这般精通?”
我半真半假地扯谎:“妾自幼便被父亲锁在深闺偏院,只能每日追随天上的飞鸟解闷儿,那时自己做了个弹弓,只能用小石子射着玩。妾生怕射死了它们连鸟都不再飞来,所以只敢擦着边去射它们的羽毛。久而久之,眼神自然比其他人尖利一些。至于骑马,是长大以后溜出去玩的时候学会的,为了翻墙出去玩耍,还被骂过好多回呢!”
“可怜的丫头,这些都过去了,”他心疼地拍拍我的脑袋,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递给我,“拿着他,在这宫里你随处可去,无人敢阻拦于你。若有一天在宫中待腻了,大商的每一寸国土,都是你的容身之地。哪怕没有谁认得这件东西,单单把它卖了,也可保你衣食无忧。”
“那么……您呢?”
“孤的宫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接过令牌,眼眶有些湿润。前世的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小狐狸,跟着我,你便不再流浪。倘若有一天你待倦了,一定要快快活活地奔跑于天地之间,但我这里的门,永远为你留着……”
跳动的烛光下,帝辛前世与今生的影子交错在一起。我恍惚回到了那个小木屋,躺在嘎吱破旧的木板床上。他沉稳的呼吸,宛如宁静海面上的微风轻拂,我也在这节奏中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大王……”
“叫我子受。”
从那以后,我对帝辛大王有了新的称呼。
子是他的姓,受是他的名,辛是他的帝号。从官方称呼到私家姓名,显然我们的关系前进了可喜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