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清瘦的华掌柜虽在一个劲不休不饶地哭啼申诉,脸上却毫无能与之匹配的神情,只有瞳孔中不小心闪烁出的狼一般的狡黠。
店门外围堵着的一大片所谓的江南豪侠,脸上神情各异,有冷嘲热讽的鄙夷,有麻木不仁的沉默,有掀眉剔目的嚣张,几乎该有的神情都齐了,连不该有的神情也明目张胆地绽放,唯独少了一种嫉恶如仇的愤怒。
眼见这些神情,已似虱子在和尚头上,风四娘他们全都心中了然,此番遇着的是一群极难缠的邪魔外道。
华掌柜用力挤着眼角,但终究挤不出半滴泪,只好在那里干哭:"有诸位侠士路见不平,主持正义,今日这些凶手想必万万逃不脱了。幸小四地下有知,一定会很感激,在这里我先代他向诸位侠士鞠一躬。"
说话间,他竟当真有模有样地朝店外的众人鞠了深深一躬,深得差点鼻子碰到脚面。
一个眉眼斯文的道长急忙道:"掌柜的何须如此?咱们行走江湖,就靠一个义字,拔刀相助已乃分内之事。"
另一个脖子又粗又黑的颀长汉子厉声嚷道:"说的不错,我们身在此地,若见不义之事而袖手,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扬名立足?"
华掌柜的腰尚未重新直起来,左手已将右眼反复揉了十几次,但终于揉出来的却是一滴比那道长还斯文的汗珠:"诸位真不愧个个都是值得敬仰的大豪侠,有你们相助,正义当然是跑不掉的。"
他这句充满恭维的话还没说到一半,身边就有笑声像遇冷乍起的羽毛一般极突兀地响了起来。
笑声也带着一种冷嘲热讽的鄙夷,而且特别刺耳,尤其是刺店门外的那些自命正义的豪侠们的耳。
发出这笑声的竟是风四娘。
粗脖壮汉瞪眼道:"有什么好笑的?"
斯文道长皱眉道:"残害无辜,尽行不义之事,却还能笑得出。"
华掌柜呜呜呜地想把哭声提高起来压过风四娘的笑声,但风四娘的笑声实在太冷太刺耳,他立刻被冷得缩脖屈腰,被刺得浑身微颤,显尽猥琐之态。
风四娘笑了半晌,笑声顿住时,嘴角仍含着一抹再明白不过的鄙夷,悠然道:"一群好不知耻的邪魔外道,竟要在老娘面前装腔作势,冒充什么狗屁豪侠来维持正义。这种事老娘早已司空见惯了,你们要玩,也得玩出点新鲜劲,否则别怪老娘不客气!"
华掌柜的假哭声彻底冻结。
斯文道长怪笑道:"恶人自辩,毒蛇反噬,居然将广大江南武林人士说成什么邪魔外道?哼,着实愚蠢可笑。"
人群中一个和冯天书同样摇着折扇的俊美公子悠悠然道:"不管怎么样,都已是油锅中的虾米,蹦跶几下也难回天。"
风四娘竟显得更坦然从容,微笑道:"鬼笔书生,想不到你越来越口臭了。"
俊美公子眨了一下眼,很惊奇地问:"谁是鬼笔书生?"
风四娘道:"一支来自地狱的鬼笔,写下谁的名字谁就得立刻死。这鬼笔书生出道才不过一年,已残害了多少正义侠士,在场诸位都该心知。"
俊美公子道:"你突然扯上他,究竟有何用意?"
风四娘平静地看着他,缓缓笑道:"只因你在这里,而且还妄图主持正义。"
俊美公子冷笑一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风四娘很坚定地冷冷道:"邪魔外道永远都难以光明磊落,竟连自己的名号都不敢承认,鬼笔书生,我看你还是趁早回地狱去治疗口臭之疾,何必在这里制造笑柄?"
鬼笔书生紧攥折扇,俊美的白脸也挣成了铁青色,咬牙道:"好,好极了,真好极了。"
风四娘嫣然道:"我对别人的建议,一般都好极了。"
鬼笔书生啪地捏断扇柄,另一只手已慢慢探进了衣襟。
斯文道长见状,立即冷声道:"休要恼怒,现在还不是该出手的时候,她的心计也太明显了。"
风四娘道:"哦,是么?鬼眼道长果然比鬼笔书生要看得明白一点。"
鬼眼道长毫不变色,冷笑道:"你还看出了谁,不妨全都叫出来。"
风四娘恭敬不如从命地在人群中指点起来:"碎头拳,毒命飞蛾,西蜀小煞星,雨夜婆婆,伤心一笑,九朵要死菇,人面兽心三兄弟,和蔼可亲五姐妹。"
"还有你,"她看着粗脖汉子微笑道:"碎头拳的哥哥,钻心指。"
她的目光又转到华掌柜的脸上:"还有你。"
华掌柜惊恐地叫道:"你不要再血口乱喷,我,我可一直,一直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风四娘笑道:"我没有说你不是生意人。"
华掌柜喘出一口浊气,擦汗道:"量你也不敢再胡说。"
风四娘笑着一字字很正经道:"你不但一直是生意人,而且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生意人,你最可怕之处就在于,每一次做生意你都太本分了。"
华掌柜擦着脸,脸上却不再有半滴汗水沁出,反倒显出了一种很平静很狡猾的眼神:"继续胡说,说得好,我从中抽三成。"
风四娘道:"轩辕三成有你这徒弟承袭衣钵,也只好死了,你的生意头脑青出于蓝,连自己师父的身体也要抽三成。轩辕三成被你抽走了心脏、左脚、半截肠子,死了你又要在他尸体上抽三成,让他连死也死无全尸。从此以后,江湖只知铁三成,至于你师父,早已被你的光茫完全淹没,再也无人提及。"
铁三成怪笑着抚掌道:"好,说得简直比我自己还像那么回事。既然你说得如此好,我就又忍不住要抽三成了。"
花包谷终于也忍不住了,惊讶地问:"连别人说的话你也要抽三成?"
铁三成很严肃地缓缓道:"只要我觉得好,就一定能从中抽三成。"
花包谷怔了怔,瞪眼道:"这说的话要怎么抽三成?难道把那些话抽三句给你?"
铁三成认真仔细地解释道:"人说话,是经由大脑,喉管,口腔,牙齿,舌头,双唇的一系列精密配合而产生的,我抽三成,当然就从这些人体部位之间抽。"
风四娘冷笑道:"你抽哪三成?"
铁三成道:"大脑就不必了,抽起来既费时又费力,我还是觉得抽牙齿、舌头,喉管更方便。"
风四娘道:"我也这么觉得,你果然比你师父明智多了。你既然想抽这三样,怎么还不过来取?难道要我亲自送上门?这种好事我可做不出来,何况我本就已经亏血本了。"
铁三成诡笑道:"这三样先不急着抽,等你从活人变成尸体后,我再慢慢抽也不迟。"
风四娘笑道:"我近几年是越活越舒服健康了,你想等我变成尸体恐怕还得三四十年,说不定你死了我还开开心心地活着。"
铁三成笑容已更诡异,悠然道:"说不定今天你就将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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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嗦。"一个极度冷酷的声音低沉地说。
铁三成不得不怔住。
风四娘也差一点怔住,不过她已看到了说话的人正从她眼前慢慢走过去。
是那个一直独坐角落默然饮酒的黑衣人。
他慢慢走过去,面对铁三成,冷声又道:"你们真啰嗦,上回遇到铁流星就已经很啰嗦,没想到这回碰上一群同样无趣的蠢货,比上回更啰嗦。你们浪费得起时间,我绝不奉陪。"
铁三成眼角抽风似地微微抖动,咬牙道:"你好大的口气,我看你才是不知好歹的废物,盲目自大的蠢货。"
黑衣人仍是面无表情:"你现在最好别讲什么废话了,我喝酒之后最听不得的就是废话。"
铁三成鼻梁都似乎有一点气歪了,沉声道:"听了你又能怎么样?你这种人我已见了太多,都是口出狂言,目中无人,当要动真格时又缩头缩脑不敢上。"
黑衣人冷冷道:"还是废话,我已警告过你,你偏偏要继续说个不停,我也没有办法了。"
铁三成冷笑:"什么没有办法?"
他这句话刚说出半截,左耳就掉了半截,掉在他的左手心里,竟没有一滴血。
他这句话的后半截就像被重石砸进了深海里,别人根本无法听清。
他怔怔地看着左手心里的半截左耳,很久都没有明显的反应,似乎还不能确信这就是他自己的半截左耳,不是凭空落下来的他人之物。
直到一缕鲜血从左耳根流进嘴里使他尝到了最真实的恐惧,他才像突然意识到是自己的左耳不知不觉被人削去了半截。
但他相距黑衣人那么近,黑衣人握剑的手也一直很清晰地在他视线范围中,他能肯定刚才黑衣人的剑绝没有向他刺出。
然而那柄剑的剑锋上确实有一丝刺目的血迹。
他忍不住恐惧地向后退了几步,他从未遇见过这么诡异可怕的剑,今天终于把生意做砸了,不赶紧找机会溜的话,今天必将送命在这黑衣人的剑下。
黑衣人冷眼看着一步步笨拙向后退的他道:"你不想再抽三成么?"
铁三成满脸冷汗地结巴道:"抽,抽什么,什么三成?"
黑衣人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剑,用手指擦掉剑锋上的那一丝刺目的鲜血。
他脸上终于隐约浮现出了一种表情。
一种奇特的关于享受的表情。
他此生唯一的享受无疑就是杀人:"现在我要用剑穿透你的喉咙,夺走你的性命,你不妨在自己的死亡上抽三成,生意做到自己的死亡上,想必很痛快。"
铁三成脸吓得阵青阵白,瞪圆了双睛,颤声道:"你是疯子,你真他娘的是疯子,求你别缠着我玩,只要你今天放过我,我可以把一生做生意的所得都给你。"
他说着说着,竟膝盖一软,真的要向黑衣人跪下去。
黑衣人又变得面无表情,剑也慢慢垂下。
难道他其实也很心软,受不了别人的哀求?
就在铁三成的膝盖挨着地面的那一瞬,只见他双袖一摆,哗地从袖口飞出七八条细而柔韧的长鞭,灵蛇般敏捷迅急地抽向黑衣人。
他冷笑道:"兵不厌诈,你以为我铁三成凭什么能在江湖上恶名昭彰?你以为冷冰冰说几句话,在我不防备的时候割了我半截耳朵,就能彻底吓倒我?"
"废话又来了。"
黑衣人眼见七八条长鞭带着凌厉的破风声急抽过来,却仍是无动于衷,冷冷地站着。
铁三成笑得更放肆了,叫道:"想硬撑着么?我这长鞭,至今还没有人能顺利闪开,你不闪也是明智之举,反正都是徒劳无功。"
说到"闪开"两个字,长鞭已齐齐抽到了黑衣人身上,说到第二个"闪"字,铁三成惊讶地发现黑衣人的身体在长鞭的凌厉抽击下砰地化为了一团浓烟,说到最后一个"举"字,他的喉咙就穿出了一截剑锋。
那最后一个"举"字的音节仿佛也被生生带到了剑锋上。
"举"字终于落地无声。
黑衣人没有忙着抽出剑,在铁三成身后冷冷又一次问道:"你不想再抽三成么?我现在还没有抽出剑,你还可以发出声音,这机会你万万不能再错过了。"
铁三成满嘴的血腥,连牙齿都一颗颗被染红,嘶声道:"你叫别人少说废话,自己的废话却更多。"
黑衣人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这一次不抽三成了?"
铁三成目光颤抖着望向风四娘,吃力地抬起一只手,吃力地诡笑道:"你,你欠我三成,但你很走运,债主这么快就要死了。"
风四娘道:"真的很走运,但我并不觉得开心。"
她最厌恨的就是血淋淋的杀戮。
她出道至今,还没有因为任何缘故杀过人。
铁三成笑得突然像老太婆:"我知道你是谁,你至少……至少比传说中要坦率了许多。"
风四娘冷淡道:"多谢夸奖,我相信,人快死的时候,没有一句话是虚假。"
铁三成点点头,把语声转向黑衣人:"现在我彻底无话可说,你还是快些把剑抽出去,让我死得痛快。但你即便是杀了我,今天也很难从这白马镇全身而退。"
黑衣人的回应仍是充斥了冷夜一般的无情:"临死你还连篇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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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剑。
比刺出剑时更快,更难以令旁人觉察。
旁人终于觉察是因为目睹铁三成的咽喉突然就只剩下了一个黑洞。
黑洞突然就透明如月下某人碎落的小小相思,鲜血才纷纷自其中绽放。
然后,尸体倒下。
然后,黑衣人的剑垂下。
然后,黑衣人举步向店门外走来。
店门外的一干邪魔外道并没有立时做出花包谷猜想的反应。
花包谷猜想的反应是:那些人受到黑衣人剑法的震慑,必将一个个满脸悚惧,见黑衣人举步走来,无不闪烁眼神,退避门侧。
但这一系列的反应都没有在那些人身上显现。
一直都没有。
他们的表情仍旧和先前一样充斥了邪恶狡猾冷漠讥嘲。
见黑衣人举步走来,他们都没有要退缩的意思,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凝注到黑衣人的脸上,就像在欣赏黑衣人满脸永远消不掉的仇恨和冷酷。
就像他们内心深处已坚决地将黑衣人视为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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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道长一本正经地缓缓道:"请这位仁兄最好还是别再往前走了,哪怕再多走一步都是不堪设想的凶险。"
黑衣人竟很听他的话,冷冷在距他只有一尺半的位置站住。
鬼笔书生笑道:"他刚才看起来虽然很浮躁,但幸好此刻已懂得识相了。"
一个头戴金冠,却身着破衣的年轻男子突然走过来,对黑衣人左右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黑衣人的长剑上似生了根,再也移不开。
这样盯着黑衣人的长剑过了良久,突然眨眨眼皱皱眉,非常伤心地轻声一笑道:"这么厉害的剑法,却施展在这么普通的一柄剑上,实在是愚蠢之至,可悲之极,令我实在忍不住伤心。"
这人打扮古怪,笑得古怪,说的话竟更古怪。
他为什么要笑得如此伤心?说得如此伤心?
他说的那些事怎会令他如此伤心?
那些事有什么足以引起他的伤心?
他每次伤心的理由都近乎荒唐,令旁人很费解。
他的伤心已成了江湖中最可怕的几种谜团之一。
当他对某人表现出伤心的神情时,通常也就意味着他对某人的某件东西很感兴趣,并准备开始对那件东西好好地研究一番,抒发一些自己特有的看法。
当他说出他的看法时,他对某人恶毒的暗算就不动声色地发生了。
这就是当今江湖中人传言比风四娘还要难缠八百倍的伤心一笑。
但他这次挑选的目标却大错特错。
他毫无自知之明地缠上了一柄早已磨亮了涂满仇恨的利剑。
他的难缠通常是引发于他的大量莫测高深的话语中。
从这些话语中,谨慎又巧妙地掩护他招招致命的突然暗算。
此种安排,在他以前每一次对阵时都屡试不爽,绝无任何失误。
然而黑衣人也偏偏从不吃这一套。
黑衣人惯于沉默,自己寡言,也听不得别人废话。
铁流星与铁三成岂非正是因为废话太多令他感到太多时间被凭白浪费才葬身于他的剑锋下?
只可惜还是有人看不懂这一点,屡屡逾越雷池。
伤心一笑又开始伤伤心心地笑着废话了:"奉劝阁下换一柄全新的宝剑,才不枉费了那种绝世惊艳的剑法。"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宝剑难觅,我本穷困,即使最好的宝剑现在就呈于眼前,我也付不起代价。"
伤心一笑道:"但你今日幸好遇上了我,我此来目的就是为了帮你更换佩剑。"
黑衣人道:"免费的么?不需要任何代价?"
伤心一笑道:"我是送剑,不是卖剑。"
黑衣人道:"那么剑此时在何处?"
伤心一笑伤心又神秘地轻笑道:"就在我衣袖里。"
他深蓝如晴空的长袖管在他说话间徐徐地无风自动。
轻盈地飘荡,一瞬间似灌进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丰满地膨胀起来。
两只膨胀的袖管滑出了两支锃然雪亮的长剑。
剑柄嵌着龙眼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这无论从哪一种角度看都绝对能堪称宝剑。
无论是锋芒,是外形,还是价值,都绝对能胜过黑衣人那柄佩剑很多倍。
能以此等宝剑替换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而且还是无需任何代价,这种事落在谁身上,都好得难以置信。
这种任谁都该日夜求之不得的好事,黑衣人却始终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这两柄剑都要送给我?"黑衣人漠然问。
伤心一笑很大方很直率地点头道:"两柄剑都送到你手里,你会不会嫌麻烦?"
黑衣人竟显出了一种空前绝后的坦白:"的确麻烦,首先此等宝剑,佩在身边犹如烫山芋,觊觎贪恋之贼必将多不胜防。"
伤心一笑又点头道:"否则我怎舍得随便送人?送不出去也不敢轻露其锋。"
黑衣人道:"其次,我能一眼看出,这两柄宝剑绝没有我的剑锐利实用。"
伤心一笑斜眼瞟着他的剑,哦声道:"你确定?"
黑衣人道:"只等一试。"
伤心一笑伤心地皱了皱眉道:"你若不怕断剑,我也等不及你一试了。"
他说完这句话,两柄宝剑的迷人宝光已霍然变成了如针的一片寒光闪闪。
其他邪魔外道也几乎在同时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黑衣人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
他若出手,将面临的已不止伤心一笑这一个敌人,在场的所有邪魔外道将一齐向他攻击。
他的剑法虽出奇地快准狠,怎奈敌人势众?
但他身后的酒店里不是还有风四娘他们么?
风四娘他们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那些人对黑衣人突发群攻。
然而风四娘早已深知那些人虽不是个个绝顶高手,但其中有几人的武功不在她之下。
更何况那些人的惯常手段都是奸诈恶毒,难免会防不胜防。
面对一群蓄势待发的邪魔,自己心中也胜券难握,风四娘纵然已算经验颇丰的老江湖,一时也倍觉棘手。
就在这时,街上响起一阵车辚马蹄声,慢悠悠地响过店门外众邪魔身后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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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辆黑漆描金的豪华马车,虽没有先前迎接冯花二兄弟的那辆老祖爷的御赐马车大,却也足够奢侈宽敞。
在车帘外端坐赶车的竟是欧阳舞。
风四娘他们无不惊奇地怔住。
欧阳舞还是那么优雅,优雅地轻声一笑:"青夫人有请。"
众邪魔终于也都惊奇地怔住,青夫人的名号就象是一句邪恶到极致的魔咒,世间所有的邪魔都难以抵挡其威力,当即臣服。
有人胆颤地问:"请谁?"
欧阳舞嫣然道:"除了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邪魔外,其他人都有请。"
她虽神情嫣然,话锋却极尖锐,只说得众邪魔一时都哑口无声。
风四娘道:"看来我有被请。"
欧阳舞俏皮地笑道:"青夫人早已想会会昔日那个据说连逍遥侯都曾为之头疼过的女妖怪。"
风四娘也笑了道:"你家夫人莫非也想头疼么?"
欧阳舞道:"青夫人现在最缺的就是头疼。"
冯天书突然问:"你家夫人也有请我们?"
欧阳舞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们若自问不是邪魔,没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就不妨大摇大摆地上这马车。"
现在就算是天底下最蠢的人也该听得出她此来目的正是替风四娘他们解围。
鬼眼道长缓缓道:"贫道自问也绝非邪魔,也从未做过半件伤天害理的勾当,这一点江湖中很多人都能替贫道作证。"
欧阳舞笑道:"这一点确实不假,只可惜你如今选错了阵营,列身于这一大堆如假包换的邪魔之中。"
花包谷趁机打趣道:"一颗再白的米饭若是浸泡在脏水里久了也难免同流合污。"
鬼眼道长脸上变色道:"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有请你们,也得先过了我们这一关。"
欧阳舞悠然笑道:"指使你们的人恐怕都不敢说这句话,你却还要这么不自量力,不知好歹,今日我姑且替某某人清理门户。"
鬼眼道长一时冷汗如雨,咬牙道:"凭你这小丫头,哼!"手中拂尘飞扬,展开身法如鹰,迅急地向欧阳舞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