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外婆不是这么算账的,她认为女儿是要嫁到婆家几十年的,她才要女婿几年的收入,已经很体谅了。
当着呼呼的面江外婆就说:“女婿,你跟我那丫头离了,照理说我不该再跟你提什么。可我们乡下人,现在又是这情况,呼呼他大舅都好几个月没上班了,工资也少得很,家里好几张嘴吃饭呢。聪聪想买个钢琴,他们两口子几万都拿不出来,日子太难了,我那丫头从小就只顾她自己,也就你还想着一家人的情分,我看你工作也挺顺利的,”
余妈妈在门口接:“他顺利什么,都半年没工作了,我们这一家老小搬来又添了不少开销,也就还有几个朋友,能借钱给他做做周转,经常还送点吃的用的过来照应我们一家老小,不然这日子早过不下去了。”
“呼呼外婆,你看我们过得好像挺轻松,其实都紧张,我们这一家八口人,哪顿不要吃饭?孩子们还要上学,阿姨们也要开工资,家里挣钱的却就他一个,不算着花房租都要付不起的。”
呼呼听不懂,就跑出去找姨婆,小团子拉着姨婆在一边,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通,才问:“姨婆,奶奶为什么说谎?”
余楚大姨很诧异:“你怎么知道奶奶说谎了?”
呼呼说:“这个房子是爸爸买的,爸爸还有个小公寓,爸爸有钱!”
余楚大姨都不知道外甥干嘛要跟孩子说这些,她哄孩子:“呼呼,这家里有什么,不能跟别人说的,坏人知道了,就要拐走你了。”
呼呼忙点头,更加小声说:“我知道,还会杀了我!我就偷偷跟你说,没有告诉别人,干爸说,都知道,就要杀掉我了。姨婆,我最爱你了,奶奶为什么说谎?”
余楚大姨小声说:“奶奶也怕被绑架,她怕被杀掉,就我们自己知道,你外婆最喜欢到处聊天了,她嘴巴不紧,不能告诉她们。说漏了,我们都要被坏人盯上了,这是”
呼呼连忙补充:“善意,善意的谎言。”
余楚大姨揉揉孩子的头,“这孩子,会的词还挺多,你干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呼呼摇头:“秘密。姨婆,我最爱你了,可我是个、靠谱的大孩子了,嘴巴要紧,不能乱说。”
余楚经常都会怀疑,秦吾是看上了他儿子才顺带着收编了他这个孩子爸。虽然这种论调每次都会得来一句没脑子外加一巴掌,但他还是会经常这样想。
要不是呼呼是后出现的,余楚都怀疑秦吾就是喜欢当别人家孩子的爸,他只是顺便找个男人训着玩儿。
这种怀疑他认为是非常有根据的,秦吾就从来不会训呼呼,他对呼呼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对他呢?
不是训,就是揍,家长的特别双标!
秦吾是有成年人的气度的,他不能去欺负一个孩子,体罚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虐待,他是个有风度的家长,不会对一个未成年人使用暴力,精神暴力和语言暴力或者肢体暴力,都不应该是一个成年人该对孩子使的。
他干爹第一次揍他,也是在他十八岁成年以后,在他没成年以前,他干爹就是气死了也没动过他一手指头,也没对他用过任何羞辱性词汇,虽然这些在他成年后都补了回来。
秦吾很感激在父母双亡突然成为孤儿的那一刻,他有个这样的干爹在身边。
事实上,从他有记忆以来,郑三爷这个不着调的家长就一直是给予他最坚实依靠的男性长辈,是比他亲生父母还要可靠的长辈。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有时候都觉得失去双亲也不是一种不幸,因为他的人生并没有因此更糟糕,反而是变得更好了。
所以,余楚这个亲爸可以差一些,他只是因为血缘才收获了爸爸的称号,可以理所当然又有些无赖,这本来就是个没门槛的称呼和身份。
但干爸不一样,不是谁都能当干爸的,这是个非常有技术含量且非常有人性要求的身份,至少得做到郑三爷那样,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干爸。
因为自己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所以秦吾对呼呼也很少会有长辈的高高在上,他很乐于跟孩子探讨一些成人之间才会聊的话题,虽然他经常是个大忽悠,但这是他个人爱好,跟呼呼是个孩子无关。
因为干爸什么都跟他说,呼呼一直觉得自己是家里很重要的成员,因为他什么都知道,他有好多秘密。
如果有一天他被坏人抓住了,肯定要像电视里那样狠狠打他的,所以,他要嘴巴很紧,不能乱跑,被抓住就惨了!他会一点也不帅的!!
余楚大姨看孩子也不往大门口跑,就让他在院子里团团转着玩儿,这孩子比他爸小时候还好动,两条小短腿就没歇的时候。
往客厅里看了一眼,她又转身进厨房忙活,只是跟门口的榴榴姐交代:“榴榴,你看着点孩子,这小家伙,一刻也闲不住的。”
榴榴姐笑着应:“我看着呢,小孩子多跑跑好,长得快。刚抱回来的时候很安静的,逗他才肯说话,现在活泼多了。小男孩嘛,就得活泼,性格才开朗。”
余楚大姨在里面笑:“刚来的时候不爱说话啊?我还以为一直都这样呢。”
榴榴姐笑着摇头:“没有,刚来的时候可乖了,他干爸就总逗他,一会儿抱着他去外面玩,一会儿又带他在家玩游戏。他干爸很喜欢孩子,对孩子也特别有耐心,从来没见他对孩子发过火,倒是两个大人经常吵得厉害。”
余楚大姨很好奇:“两个大人有什么可吵的?我看孩子干爸挺斯文稳重的,他还能经常跟人吵起来?”
榴榴姐想起来都笑出声来,说:“还有什么,就是为买东西呗,呼呼爸特别喜欢网购,他买的那些东西他又不用,孩子干爸就看不上,经常要训两句。呼呼爸年纪小,又好面子,有时候不当着我们面,都还好,我们一在,就要吵得天翻地覆。别看孩子干爸斯斯文文的,嘴巴也很厉害,经常把呼呼爸挤兑的都要动手。”
余楚大姨真是惊着了,问:“还动手呢?我们家这小子很斯文的,长大后从来没跟人动过手,他还能动手呢?”
榴榴姐对探头出来的余楚大姨说:“男人之间不都那样,没事踢一脚,说话也要打一拳,哪有斯文的时候。不过是在女人面前做做样子,我们孩子他爸就那样,平时斯斯文文的,有一回回来头破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喝多了打着玩儿,一不小心被敲了一酒瓶子。你说这叫什么事,我听了都哭笑不得。男人呐,多大都没多少稳重,都是孩子。”
余楚大姨还是很不能理解:“可能是北方吧,都比较豪放,我们那儿没有,男人都不动手的,不过男孩子是都这样,没多少稳重的样子。还是女人太能干了,什么都帮他们做清楚,想长大都难。所以啊,还是生儿子好,我家那丫头从嫁人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真是白让我跟她爸疼了她那么多年。”
榴榴姐也深有感触:“可不是,女儿嫁了人心就长外面了,像我那个侄女,家里条件也不差,非得找个外地没钱没房的,今年工作也丢了,现在天天住我大哥家,老俩口好吃好喝伺候着,她还每天发脾气呢,说父母嫂子都不尊重她老公。你说,一个男人,自己养不起老婆,还跑到老丈人家吃喝住,这谁能有好脸色?”
余楚大姨摇头叹气:“唉,女人哪有聪明的,都得当了丈母娘才能长点脑子,我那口子我当初也是看上就算,什么也没要就嫁给他了,好在之后他事业顺利,我也过上了好日子。现在想想都后怕,年轻时候怎么傻成那样,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男人,我也嫁了。到女儿嫁人,我脑子就清楚了,可她还糊涂啊,这么多年当牛做马,也就剩下几个半大孩子,真不如生儿子。”
榴榴姐听着直笑,“这话不假,可我有时候也想,这儿子养大了就要去归丈母娘了,喊别人的妈比喊我还亲热,每天就知道听老婆的,我想想心里就不舒服。孩子啊,也就呼呼这么大点的时候贴心,再大了,有对象了,自己过日子了,他更加想不起你了。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跟我们都是什么病毒似的。看我儿子,知道我能早回去,给我发来一个哭的表情,他是巴不得我一辈子都别回去!”
余楚大姨乐得直笑:“儿女都是冤家,我这外甥也一样,都一个城市住着呢,他几个月也不晓得来露一面的。我们要见他一面,还得托他前丈母娘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