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笙和牡丹无处可去,便去蹭了飞鹤仙君的仙宫住。飞鹤仙君看在菡笙的花酿的份上,让小童收拾出一间厢房,勉强收容了她二人,且千万告诫牡丹不得打他的灵草的主意。
雪神继位南荒帝君那日,天帝亲自授予凤冠与权杖,另外还赐了诛神弑魔的轩辕剑。
天帝与雪神达成了协议,天帝将打破神魔井封印之人交与雪神处置,魔族兴兵时,雪神便倾鸟族之力与魔族一战。
牡丹从飞鹤仙君处得到此消息时,颇为疑惑地道:“雪神怎知那封印是被他人打破而非魔族从内捅破的?再者,那封印经年日久自损而破亦未可知?”
飞鹤仙君摆了摆手:“老朽哪里知道这其中内情?”
菡笙得了此信,本能地想到了厄明。厄明一直在暗中出谋划策,帮助鬼乌这些魔族之人回到魔界,是他有意散布秭归林的神石之言,目的是引诱那些对神石觑觎之人,进入秭归林为其探路。
神魔井封印被击破乃他暗中所谋,天界势必查出个所以然来,介时查到厄明,随便一个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罪名按下来,厄明哪里还逃得了!思及此,菡苼再也坐不住,立时起身赶去妖界。
喤!喤!喤!高耸于万仞云山之巅的九霄殿突然传来三声悠远而浑厚的钟声,那是天帝突然召各仙官议事的信号。
当菡笙火急火燎地赶到南天门时,守门的天将将她拦了下来,问了名字后便不容分辩地把她押到了九霄大殿。
金碧辉煌威严庄重的九霄大殿,天帝端正地高坐于盘龙御座之上,众神仙分坐于大殿两侧。
雪神坐在左侧上首的位置上,菡笙第一眼便看到了她。她头戴华美凤冠,盛装打扮,绝美容颜格外醒目。
这是菡笙第一次进入象征天族威权的九霄大殿,心情颇为复杂。在她初入天宫时,便幻想着有朝一日,她能意气风发地走进九霄大殿,接受天帝御赐的上仙玉印和众神仙的瞻仰与祝贺。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以这样狼狈的方式进入这显赫的殿堂。尽管如此,她还是极力表现得镇定自若,不卑不亢。
行至殿下,菡笙俯伏跪拜,礼道:“小仙菡笙拜见天帝陛下!”
“菡笙?”天帝捻着胡须咂摸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音量虽小,但在寂静而空阔的大殿上依然入耳清晰,回音袅袅。
菡笙暗自揣想,天帝陛下是否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片刻后,天帝恍然道:“朕想起来了!你就是几个月前私酿假酒,害得飞鹤仙君神志晕厥昏睡不醒从而导致灵蒲仙草造反下凡的罪魁祸首!”
菡笙闻言,心里一苦——天帝的记性可真好!当着众神仙的面,他把自己审判的糊涂冤案这么轻描淡写地定了性,把她从受害者变成了罪人!他这么一定调,不明就里的众神仙都作了然状,这会儿都伸长了脖子把她认得真真的,她往后还有脸在天界混么?
菡笙直起身,抬头看着天帝,一个劲儿地摇头道:“不是!不是!......”
“嗯?”天帝语调一沉,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天威荡然,菡笙身子骨一缩,立刻噤了声。本想趁此机会为己正名,可一想到那是天帝陛下亲自审判的冤案,她若辩驳的话,无异于当着众神仙的面指责天帝错了!若损了天帝的颜面,她往后还想在天界混下去么!
菡笙暗暗叹了一气,复又垂头低眉恭恭敬敬地认了“罪”:“是!”
天帝语调一沉:“哼!朕看你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菡笙浑身一凛,不知她哪里不安分了?这话听着怎么有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味。自被押到这儿来,她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不知此为何事。如今天帝这话一出口,心底不由起了疑:莫非,谁又给她编排了一个新罪名出来?菡苼此念刚落,天帝就忽然发问:“神魔井封印破除一事,可与你有关?”
果然祸从天降!瞧瞧!她究竟是个什么命?怎么倒霉的事全落在她头上,那瘟神是不是前世与她有过节,怎么就专拣她一个人可劲儿地坑!
菡笙猛地抬头,惊惑不已地看着天帝,脑里一时闪过诸多念头:是有人探查到了她与厄明的关系,先从她这里下手?还是天帝本就想要找一个倒霉蛋敷衍雪神,好让雪神爽快地出兵对抗魔兵,办事的仙官挑来选去还是选中了刚入仙籍不久的她?还是另有其人刻意针对她?
不管是那种理由,破除封印纵魔出世祸乱六界,这样的罪名实在太重太大,她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认了此罪,她还没活够呢!思及此处,菡笙调整了表情,直视着天帝凌锐的双目,声音极力保持平稳:“陛下何以有此一问?”
“你但说有或是无!”天帝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在大殿上嗡嗡回想,无形中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此事当然与菡苼无关!”菡笙极力平复胸膛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声音脆响地回道,“菡笙修为浅薄,误闯入秭归林,已是九死一生,哪里能破得了神魔井的封印?究竟是何人诬陷于菡笙,玷污陛下之清耳?菡笙虽人微势薄,但也绝不承认这无中生有之事!”
众神仙一看菡苼就知道她有多少道行,都不相信她有这本事能打破神魔井的封印,听了菡苼的辩解,皆觉得菡笙之言颇有道理,可又觉得此事时并非空穴来风,犹疑之下,都齐齐看向天帝。天帝脸上风云无色,只威目凌厉地审视着菡笙。
菡笙一脸坦然,不惧不怯地接受天帝的审视。大殿的空气仿若凝固了一般,静得连呼吸声也如同沉到了水里。
天帝审视了菡苼半晌,但见菡苼无任何奇特之处,心中亦存了一丝疑惑,不由得看向下首的雪神。
雪神脸上的表情平淡如水,像个事外人一样,却隐隐有种笃定的态度。
天帝从雪神身上收回目光,重新看定菡苼,刚要发问,一道清细的声音忽然从殿外传来:“她撒谎!”
一袭紫衣的清丽仙子手持紫玉笛迈进殿中,身姿轻盈地行至殿前,俯伏礼道:“镜缘尊者第一千八百四十三代弟子紫菱见过天帝陛下!”
菡苼难以置信地看着紫菱仙子,竟然是她在背后搞的鬼!
为何?菡苼一时想不通,与紫菱仙子相识虽短,但她也是拿她作朋友真诚相待的,紫菱仙子为何要污蔑她?
一听来者是镜缘尊者的弟子,天帝身体微微前倾,打量着紫菱仙子,威严的表情柔和了几分,温声道:“你是镜缘尊者的弟子?”
“是!”紫菱仙子抬头,双眸清亮地看着天帝。
天帝微微点头,捻着胡须回忆道:“朕上次去拜访尊者,像是五万多年前了.....令师现今可还好啊?”
“多谢陛下挂念,师傅康健如泰、心舒体畅,一切都好。”
“朕许久没去看望令师了......”
“他老人家经年云游在外,行迹不定,就连紫菱也不知师傅身在何处,待师傅回来,紫菱定向师傅转达陛下的惦念。”
“嗯......”
天帝和紫菱仙子寒暄了一阵,才把话题转到菡笙身上来:“你方才断定菡笙之言是为谎言,有何凭据?”
紫菱仙子疏淡地瞥了菡笙一眼,禀道:“紫菱少时游历八荒,曾至秭归林,不慎误入幻林中,幸被秭归神君所救。紫菱与秭归神君在春镜相邻为伴,度过了六千余年,在春境发生的任何事,紫菱都了如指掌。
几个月前,秭归神君将菡笙带至春镜,使为厨娘。秭归神君为人宽厚,对菡笙爱护有加,哪知菡笙竟包藏祸心,与饕餮沆瀣一气,欲图不轨。她趁秭归神君赴沐寻上神婚宴之际,在饕餮的指示之下,偷偷潜入神魔山,破了神魔井的封印。
秭归神君为了不让魔族闯出秭归林祸害他界,连日来疲于围堵,无暇他顾。菡笙便寻得机会从秭归林里逃了出来......这一切都是紫菱目睹耳闻,故据实以告。”
紫菱仙子话落,寂静的大殿如同一锅将沸未沸的水忽然到达临界点骤然沸腾起来,喧嚣一片。
听着紫菱仙子言之凿凿地揭露自己的“罪行”,菡笙心里失望又难过,自问对她并无任何怠慢之处,她何故今日视她为敌欲除之?
既是无怨无仇,那只有“情”之一字了。蓦地,菡苼想起沐寻上神的一句话:“仙子的腌笋不仅味道好,还内藏深情厚意......”
再好看的风景,看多了也会生厌,六千年来还恋恋不舍,这恋的不是景,而是人啊!
可怎么着这紫菱仙子也不能丢她师傅的老脸啊,就因为情场失意,便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到她身上,她又不能决定秭归神君喜欢谁不喜欢谁!秭归神君不喜欢他,与她何干啊?如此是非不分,恩怨不明,真是有辱仙门清正之风!
天帝听了紫菱仙子的证词,点了点头,以菡笙的实力,打破神魔井封印固然办不到,但有饕餮相助的话,便另当别论了。
菡笙冷眼看着紫菱仙子发问:“既然紫菱仙子目睹耳闻,那么可曾亲见菡笙击破神魔井的封印?”
紫菱仙子默了默,答道:“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