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暗云浮动,流光四溢,华灯初上。
浮尘圣僧等人去了西城,冷月则跟着扶垚,到陋室阁拜访湛真。湛真谈吐虽然不俗,却没有太多吸引冷月的地方,她听得意兴阑珊。与湛真不同,隐居于陋室阁的陈禹令冷月印象深刻。
陈禹是廊中奉竹山下的鸿儒镇人,在黑峰求索了许多年,是一个胆识过人的汉子。前不久,他打算离开廊中地区,到墨国投奔变天者泰平。没有想到的是,他到昭阳时得了大病,以至于花光了盘缠,幸亏遇到湛真等人帮助,才保住了性命。
众人谈论时政,交流对天下局势的判断,不知不觉之间,天竟已经黑了下来。冷月想起鬼脸怪人的叮嘱,担心鬼界生变,便与湛真、陈禹等人作别,同扶垚出了陋室阁。
与扶垚约定了联络方式与时间后,冷月骑着马奔向东城鬼舍。鬼舍位于云天巷与英武路交汇之处,曾经是一座风光无限的大宅,为廊中贵族苏建倾力建筑。
苏建为人耿直无畏,因为在威国党派斗争中受挫,才举家迁往昭阳。他受到定皇卓英召见,给予高度评价,鼓励他带动东城发展,打破西城贵族的优势地位。彼时,鹰族垄断昭阳资源,在西城大修路网与府邸,苏建大张旗鼓地在东城另辟溪径,引起他们的嫉妒与愤怒。
鹰族贵族文琛想要除掉苏建,便听从龙族贵族后裔比文的建议,利用卑鄙伎俩除掉了苏建,强占了苏建的家产。后来,苏建的儿子苏芒报仇雪恨,将苏宅变成鬼城的一个出口。
冷月将马拴到鬼舍后院,藏到一座坍塌的房子旁边。她小心翼翼地四处观察,发现周围没有异常,便进入鬼舍高屋,沿着台阶走入鬼城。鬼城密道纵横交错,如果无人引领,必会转得晕头转向。
鬼脸怪人除了点拨冷月的异心经与易骨成相之术,还传授她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尤其是领她遍走鬼城、鬼域与鬼界,了解各条明路与暗道。冷月轻车熟路,很快回到了鬼界,从一条极为隐密的暗道,钻入鬼岛中央的那座可怖的石制鬼阁。
鬼阁赫然立于鬼岛的中心,好似一个山岗,起脊飞檐,雕梁画栋,远观真如木制楼阁一样。最诡异的是,阁楼外面罩了一件渔网,密密实实地将鬼阁捆住。
陈老说过,那渔网是归墟岛的特制渔网,寻常刀剑根本砍不断,除了黑白剑、寒石刀与天斧能够将其斩断。
鬼阁里的布局亦与楼阁相似,颇有锦栋酒楼的神韵。冷月站在二楼的一个“雅间”窗口,透过缝隙向外张望。鬼狱穹顶的星光闪烁不定,石壁上垂下的绿藤之间,有几双绿色的诡异的光移动。那是正在巡逻的低级僵尸。
“冷姑娘回来了?”不知何时,熊霸悄悄地出现在冷月身后。
除了得到怪人点拨刀法,熊霸亦学了异心经心法,功力增长简直可以说一日千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冷月与熊霸因祸得福。
“嗯。怪老人呢?”冷月问道。
“他到密室为陈老治伤呢!”
“陈老是一个热心肠,没想到竟受到牵连,被花火那个卑鄙之人暗算。我爹呢?”
“冷伯父怕被鬼界四鬼发现破绽,又回到僵尸笼里去了。”
“难为我爹忍辱负重了。”冷月说到这里,鼻子不由得酸了。
从小到大,父亲对自己爱如珍宝,悉心调教她的功夫,包括异人堂的各种异术、奇能。冷月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父亲有些畏惧,若是看到父亲瞪了眼睛,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冷月曾偷偷到了鬼岛岩下,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僵尸笼,里面装着被奇术控制的僵尸。每到子时一过,僵尸们就要回到僵尸笼,垂到鬼岛下方的鬼海之中,以免凶性激发出来难以控制。
据怪老者说,僵尸笼有几百个,里面装的僵尸来头都不小,包括杨问柳与上官青云。除此之外,箴言堂、预言堂、异人堂、文武堂与君子堂的一些高手被制成了僵尸,还有不少江湖怪杰被困于此。最令冷月感到恐怖的是,僵尸们的身法极为矫捷,功夫更胜于往昔。
“怪老者让你探听昭阳商堂,了解到什么隐密的消息了吗?”熊霸一边问道,一边看着窗外。
“放心,那些绿藤上的僵尸耳力尽失,只有受到鬼界四鬼的激发,才可能发现攻击的目标。”鬼脸怪人的低沉声音响起来。
冷月与熊霸转回头,看着鬼脸怪人从楼下走上来。怪人的鬼脸是铜制的面具,雕刻得手法非常拙劣,却别有一番意想不到的妙趣。最让冷月印象深刻的是,鬼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好像划过天际的一道闪电。
怪老者的行踪飘忽不定,武功之高令冷月望尘莫及。她曾与熊霸探讨,一致认为老者功夫在陈不欠之上。若是我领会异心经精髓,是否也能达到怪老者的境界呢?冷月心中想道。
“老前辈,那鬼界四鬼究竟是什么人?”冷月问道。
尚在苍岭阳关双峰之时,冷月曾听秋毫说过,僵尸甲毕竟粗制滥造,混入鬼界尚可,若是遇到鬼界的四鬼必会被拆穿。
“四十年前,江湖上发生过一件大事,你们都听说过吧!”鬼脸怪人幽幽地说道。
“嗯,想必就是六合宫激战吧!”冷月答道。
“没错。受到古墓奇书的刺激,江湖高手莫不前往六合宫,想将奇书据为己有。其中,石可人、安之、龙马与成竹四人成名已久,被誉为廊中滁山四大怪侠,江湖上地位颇高。”
“滁山在武国境内,位于听筝河的东北方,景色非常优美,乃是一个幽静清修的好去处啊!三年前,我和爹曾在滁阳镇小住数日,拜访过滁山隐士欧阳葺呢!”
“欧阳葺正是成竹的弟子。六合宫一战,许多武林高手死于非命,滁山四侠受了重伤,若非史梅公救了他们,恐怕已暴尸荒野了。为了报答史梅公的救命之恩,四人隐去性命,成为他的保护者。史梅公双目失明之后,潜入鬼城不问世事,钻研预言本册,探索预言水晶球的奥秘。四人在史梅公的授意下,在鬼界保护一处预言堂秘址。”
“原来如此。老前辈说,史梅公已经不在了,这四鬼为何还守在鬼界而不走呢?”冷月问道。
“或许他们已被庄乙控制,又或者他们不想面对阳光。”怪老者说道。
“是啊!一个人若是居不见阳光,恐怕只能在黑暗中生活了。”熊霸幽幽地说道。
“冷月说一说昭阳商会的情况吧!”
“正如前辈所言,钱贵想要争夺帝位,逼迫其他爵爷歃血为盟。芈华与石栋等人坚决支持,扶垚等人虽然不愿意,却有把柄在芈华手中,只好违心地签了名字。”冷月轻轻地说道。
“你一定知道钱贵为何想争夺帝位了吧!”怪老者问道。
“钱贵处心积虑地争夺血王座,必与庄乙暗中鼓动有关。老前辈,他们两个人会有亲族关系吗?”冷月问道。
“我不太确定。不过,庄乙这个人心机太重,非一般人可以揣度,否则怎么会看出秋毫的计策?”怪老者说道。
“熊霸有点疑问:花火是庄乙的一张大牌,为何用在我们身上?”
“你认为花火应该潜入墨国,对付变天者泰平,是吗?花火手中的天斧铜牌的确很有用,可以调动铜古各方势力,支持某一方势力争霸天下。不过,由于受到火龙川巫师鼓动,铜古境内的各族已很难控制,即使有了天斧铜牌,恐怕也难有益处。”
“我听扶垚说,花火与铜古大督的谋士吴悲喜关系密切,前往西北地区联络泰平与周薇,可能是另有打算。”冷月说道。
“由此可见,亚夏大陆的诅咒令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想在天下乱局中浑水摸鱼啊!你还打听到什么了?”鬼脸老人说道。
“翁筱与文飞扬计划失败后,潜逃至京师盐商帮会。据说,白圭商坛的副坛主韦旷野心勃勃,有可能将翁筱献出,使自己坐上白圭商坛宝座。”冷月回答道。
“你见过翁筱吗?”
“没有。她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冷月问道。
“我听到归墟右使与沐蝶谈及,归墟圣母对翁筱极感兴趣,想将她带到归墟岛,亲自传授其归墟神功。”鬼脸怪人说道。
“归墟圣母为何看中翁筱呢?归墟左使与右使又是何人呢?”
“据说,归墟神功有九重境界,只有具备天赋的女弟子才能达到,而有皇室或王室血脉的女子更是上佳的璞玉。我听沐蝶说过,如今归墟圣母的爱徒名叫青阳云莺,乃是十八年前被归墟圣母救下的女婴,得到她的悉心指点,神功已至第七重,能够匹敌归墟两使。归墟左使是何人,我是不知道的,至于归墟右使的身份,大概已有了一点儿眉目。”
“她是何人?”冷月问道。
“火玫瑰。她曾经是廊中名妓,被许多贵族子弟追捧,后来得了一场奇怪的病,导致脸上疤痕点点,看起来十分可怖。火玫瑰被赶出了妓院,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碰巧她被归墟圣母发现,带回了归墟岛归墟宫,得到归墟圣母的点拨,功夫突飞猛进,成为归墟宫的右使。此人心狠手辣,出手不计任何后果,的确是一个难斗的角色。”
“我在筑阳城外见识过她的毒辣,的确是与众不同。老前辈,我们相处多日,您可否展露真实身份呢?”冷月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您对我与我爹有救命之恩,冷月岂可不见恩人是谁?”冷月诚恳地说道。
“告诉你之前,冷月先随我出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