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名坐了下来，满心期待地等啊等，却久久不见人回来。
就这样差不多一个钟过去了，莫小名终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不禁苦笑：自己又被骗了，想不到她真的连五块钱都不放过。
又想，五块钱换一次和美女聊天，也值了。心情并非很糟糕，再大的风浪都经过了。
何况，都快要过年了，就当作做件好事送她一个新年礼物吧。
稍感失落的是，之前她所说的一切原来真的只是谎言。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往与刘程程相反的方向走回。
不过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伙子，你也在等她吗？”
莫小名十分惊奇，转身见到了一个白发苍苍、身材佝偻的老伯。
他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这几天她也一直在那里等你。”老伯说。
莫小名左顾右盼，见无旁人，说：“什么？老伯你说什么？”
老伯嘿的一声，说：“你们两口子吵了一架到现在还没和好么？”
莫小名一怔，忽然记起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再努力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惊讶地说：“你……你是那天那个老伯！”
他第一次遇见刘程程时，正是这老伯路过随口说了一句：“都要过年了，两口子就不要再吵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莫小名对他说的“两口子”一词却印象极深，因此至今记得那段小插曲。
“呵呵，你居然还记得。”老伯眯着眼睛说。
“老伯你也记得我？”莫小名很诧异。
老伯笑而不答。
莫小名见状，又不免生疑：会不会是自己搞错了？问：“老伯，你刚才说是谁在等我？”
“就是你家那个小姑娘呗，唉，自从那天之后我天天路过都看到她在那里哭，小伙子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啊？”老伯语气既饱含关切又略带责备。
莫小名闻言心中一颤：“难道她没有说谎？她没有骗我？她真的每天都在那里盼着我出现？那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一连串的疑问很快在他脑海里翻涌而出，脸色时而惊喜，时而犹疑不定……
“小伙子啊，再过会儿就过年了，我劝你回去陪陪她吧。”老伯说完摇摇头便走开了。
莫小名知道，这个老伯十有八九是误以为他和刘程程是一对情侣。
他怔了一下，随即立马向刘程程走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几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个小十字路口旁，这里聚着一些人，一辆救护车正从路中开走。
他听到人们在纷纷议论：
“又出车祸了啊！”
“是被摩托车撞倒了！”
“好可怜的一个女孩子！”
“大过年的碰到这种事，真晦气！”
“把我都吓坏了！”
……
然后人们便叹的叹，笑的笑，议论的议论，摇头的摇头，或好奇地再看几眼，或不屑一顾地相继走开了。
只留三名男警察围着一辆倒在血泊中的残破的摩托车进行拍照取证等工作。
此时莫小名已僵在了一旁，脸色铁青，全身鸡皮疙瘩的。
“难道……难道……”他有种很不详的预感。
他的身体开始在不停地颤抖，一时间，恐惧、悲伤、自责、悔恨等诸般心情齐聚涌来。
他悲哀地站着，任凭夜风无情地侵袭。
渐渐地，在不知不觉中，他原本已绝望的意志终于被阵阵的凉意浇醒了。
他本能地抄起双手抱着自己，但却没感到丝毫温意。
他黯然地垂下了头。
“嘶嘶……”
一张小小的红色纸片恰巧忽然飘到了他脚下，如同一片红叶知秋而落到了地面。
他仿佛遇见了一位同病相怜的有缘人，心生爱惜，竟不自觉地弯腰拾起它。
然后见上面简单整齐地写着几个黑字：“小名哥，新年快乐！”
字迹得体、清晰，笔画轻柔、细腻，一看便知是个女生写的。
莫小名顿时面色惨白，身体颓然一晃，几欲摔倒。
他终于明白了，刘程程之所以久久不回，原来是因为她在这里出了车祸！
他怔怔地看着小红纸上那句清秀的祝福语，眼前如花盛开般浮现出了刘程程的那张盈盈的笑脸。
这么美丽的女孩，也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莫小名心中猛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痛：“她……她是因为我才出事的！我居然还一直怀疑她，怀疑她在欺骗我！我一直都没相信她说的话！”
他忽然很想仰天大笑，“我居然会以为她连我的五块钱都骗去了！我宁愿相信她会这么做也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想到这里不免心中一凛，“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疑神疑鬼不愿去相信别人了？”
然后又想到了这个月来遇到的种种不顺尤其是那些被骗之事，他忽然有种觉悟：他自己今天变成了这个样子跟之前萧风、黄爽等人变成了那个样子又有什么区别？
也许他们曾经并不坏，内心也诚实、正直，萧风本就是有情有义的萧大侠，黄爽本也直爽大度、光明磊落，而那些骗过他的骗子们也许还在上学读书时拿过“三好学生”，只是由于现实的欺压和打击才使他们改变了本色，才做出了“对不住”他人的事吧？
如此想后，他忽然感到有一些释然。他不再那么耿耿于怀于过去尤其是这一个月所遭受的挫折与打击，不再念念不忘地去怀恨一些曾伤害过他的人，因为有谁不曾受过打击和伤害呢？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对着那张小红纸暗暗流下了眼泪。
是她让他明白了这一点啊。
此时，天空中忽然几乎同时盛开出更多更大的烟花，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
原来是零点到了，过年了，马年来了。
人们开始在疯狂地欢庆，热烈的烟花爆竹声盖过了所有的新年祝福，世界一片喜气洋洋。
这一刻，世界是最温暖的。
只是就在如此绚丽的天空下，在一个孤独的路口边，却静静地站着一个最伤心、最寒冷的人。
莫小名幽幽转过身，他打算找一个最黑暗的方向走去，现在背后的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属于他。
“小名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忽然从身后传来。
莫小名猛然回首，只见一片烟花灿烂的背景前，一个美若明月的女孩正亭亭玉立，微笑着看过来。
“程程！”莫小名惊喜地叫出了声，然后向她奔去。
“程程，你……你……”他望着眼前的这个如幻象一般的女孩，心情激动不已。
“小名哥，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刘程程歉然地说。
“不不！只要看到你什么都不重要了！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又骗你钱逃跑了？”
莫小名脸一红，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然后递出那张小红纸，说，“程程，新年快乐！”
刘程程甜甜地一笑，说：“新年快乐，小名哥！是你捡到了它？”
“嗯。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在前面一个算命先生那里求平安符，想给你个惊喜。”
“你算命去了？”
“是呀，三块钱算一次，还可以要一张小纸片写上新年祝福，听算命先生说谁带上他的平安符谁就会转运。”
说完，刘程程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递给莫小名，说，“小名哥，这是求给你的。”
莫小名鼻子一酸，颤巍巍地接了过来。
“那个算命先生也还真灵，小名哥，今晚我们有地方住了，而且明天你也可以回家了，我们有钱了。”刘程程像个小孩讨到了喜糖一样高兴地说。
“什么？”莫小名有些不敢相信。
“我刚才求得平安符后就碰到了以前的一个很好的同学，我就是因为跟她聊了很久才一时忘了回来找你的。
等到记起时我就马上赶回来了，却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了车祸事故，我看到满地是血，很害怕就退到旁边歇了一会儿，可发现我的小纸片不见了。
我到处找了一遍也没找着，想不到被你捡到了。”刘程程说。
莫小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因此而耽搁了时间。
“谢谢你，程程。”莫小名目光温柔。
刘程程嫣然一笑，又轻轻地摇摇头说：“小名哥，希望这个平安符可以带给你平安和好运。”
“我相信一定会的，我们都会平安、好运。”
“你也迷信？”
“我信你。”
“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相信。”
“傻瓜。”
“傻点也挺好，我乐意。”
刘程程娇嗔一笑。
莫小名也笑了。
夜空中的烟花也灿烂地笑了。
“走吧，小名哥，我同学还在前边等我呢。”
“嗯。”
于是刘程程挽着莫小名的右手，在烟花弥漫之下，万家灯火之间，幸福地走开了，身后只剩下一个冷冷的车祸现场以及三名交警依旧忙碌不停的身影。
“对了，程程，你同学是男是女啊？”
“女的，叫小蝶。”
……
（全书完）
2014.03.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