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多王子之中,戎尹与戎悍感情最好,只是往来不敢明目张胆。戎悍受人排挤更甚,对戎尹心怀感念,坦诚自己得到南极竖子剑术指教。
南极竖子是炽火族人,如今是朱雀派掌门人。戎尹听说过,炽火族一直希望回归火龙川北,其族人有位新首领,名字叫做孛尔贴,野心勃勃,渴望打压其他火族。
令戎尹没想到的是,孛尔贴与戎狭偷偷来往,赠送火族美女供其享乐,还派炽火族武士进入王国,替戎狭与死党贵族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南极竖子对孛尔贴非常不齿,曾向戎悍表达过憎恨之心。故而,戎尹通过戎悍与南极竖子交往,在炽火族中扶植斯诺,等待机会取代孛尔贴,以助自己实现年少时的雄主梦。
为了培植自己的亲信,戎尹请学城推荐有才学的学子,到蛮戎王国共谋大业。在这些学子之中,戎尹对叶知秋颇为重视,将其视为心腹与智囊,经常一起密谈天下大事。
叶知秋是蛮戎戎镇人,家境非常贫困,一度流浪于街头。幸好他遇到一位炽火族长老,将他带到火龙川,悉心调教剑术,后又送他到勤岭学城,拜地宗派学士为师。叶知秋学习文史特别刻苦,成为学城出类拔萃的学子,还结交了一些灰峰卜算子,探讨天下大事,学习卜算术的技巧。
“王子在想什么?”叶知秋骑着高头大马,微笑地看着戎尹。
“我在想与先生初遇的情景呢!”戎尹笑答。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刚来蛮戎王国时,天下尚安定平稳,可是如今帝国处于困境,廊中强国互斗,望海被白熊战团胁迫,西北两强并立,金亭与铜古蠢蠢欲动,易教欲取代七子之教……亚夏大陆的局势正变得越来越乱啊!”
“是啊!蛮戎本有绝佳机遇,不承想,王国内部偏偏生了变数。”戎尹叹了口气道。
“老国王得的怪病真令人费解,只认得瓜雅与几个宫人。戎狭在瓜雅怂恿下,向戎尹以及其他王子挑战,想掌握朝政大权,抢在老国王咽气前上位,真是痴心妄想。”
“尽管不少蛮戎贵族心向戎尹,但突兀骨与橙象战团却支持戎狭,我只好主动退让,交出朝政大权。”戎尹说道。
“王子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实在精妙。眼见戎狭将要上位,戎词与戎娇受母族鼓动,不甘心屈居戎狭治下,各自拉拢一些贵族结成联盟,与戎狭形成对抗之势。”叶知秋笑道。
“戎尹的手段又怎么敌得上叶先生?若非你提出建议,让我到斧山斧子川拜访堵斧,使其明白我的志向,再由斯诺鼓动堵斧出兵朵国,借机使西南局势混乱,我又如何能够有所作为?”
“王子过谦了。好在突兀骨、傅福等大臣没有看出端倪,支持王子亲领王师精锐西出威信谷,到朵国扬威平乱,这才让王子得以掌控三支精锐啊!”叶知秋说道。
此次追随戎尹西进的部队,分别是曾嵘、崔嵬统领的藤甲兵,戎悍曾训练的凤凰战团,以及一万王师步兵。
藤甲兵共有两千,本是橙象战团的左右护军,曾嵘和崔嵬乃是名将,与戎悍的关系极好,不愿支持戎狭。凤凰战团有五千人,是戎悍一手带出,主将查远剑法极佳。有了这支部队随行,戎尹决心为压抑已久的权力梦搏一次。
“釜底抽薪,扬威西南,联手贵族,远交近攻。叶先生的箴言,戎尹须臾不敢忘啊!”
离开百象之前,戎尹偷偷与王国贵族段赤会面,请他在王国暗中相助,怂恿三位王子兵戎相见。段赤的哥哥是王国大尹段章,与戎尹的私交不错,也曾暗中表示相助之意。
“王子若想在西南有所作为,与墨国建立盟友关系非常关键。”
“我倒是认为,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在于父王能否康复,会不会令局势再生变化。”
“所以,我才建议王子在王宫贿赂内侍,配合戎狭母子。”叶知秋眼露凶光地说道。
“你说戎狭会毒杀父王吗?”
“他早就想继承王位,岂能放过这个良机?如果戎狭真等不及,做出了弒杀父君的事,那么王子就能以为父报仇的名义,返回百象除掉戎狭,夺回属于王子的王位了。”
“难怪先生劝我在西进途中,主动拜见诸位城主,许诺给予他们更大的权力。”戎尹说道。
“王子本就在国中口碑甚佳,又能主动降贵接触,必得封城贵族好感。现在,王子必须展示强硬手段,替朵国解决难题,才好盘踞于朵国,为返回蛮戎做准备。”
“嗯。可笑的是,朵旦听说我来助拳,命人送来不少辎重,送我们过境直奔临皋呢!”戎尹一边说,一边望向大路两侧。
此刻,蛮戎精锐行进在朵国大路上,两侧的稻田泛起麦浪,如同一片片绿海。大路两旁有银白色的豆杉树,绿色的叶片间有紫色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农田里的农夫慢悠悠地,没有感受到大战即将硝烟弥漫,摧毁他们当下的安逸生活。
转过一座小山之后,前方便是翡翠镇,再向西行一日路程,便可以到达临皋镇。翡翠镇有一位灰子叫做纪瑞,与叶知秋的关系不错,听说戎尹率兵将援助朵国,便派家奴到皎月城见叶知秋,请他劝戎尹经过翡翠镇。纪瑞家族在翡翠镇声望极高,本是当地的土著贵族后裔,拥有千倾良田,还控制着翡翠镇的翡翠售卖。
在元世纪中期,翡翠仍不是特别名贵,身价也不高,不为世人所重视。纪瑞的先祖名叫纪晓,对亚夏中土文化极为羡慕,于是到勤岭学城求学,并对各国各地特产有了浓厚兴趣。
纪晓深知朵国偏隅西南,国土、人口不及强国,如果想要势强国富,需要借助一些罕有资源。他回到翡翠镇家乡,借助彭氏四族关系,大力推广翡翠乃美玉稀世之物。纪晓明白贵族均以皇族为尊,故而找来当世名匠,用了数年时间,打磨一件翡翠挂件为庄帝庆生。
庄帝非常欢喜,称翡翠挂件为稀世珍玩,给了纪晓不少赏赐,命他专做翡翠供应商,为帝国皇城打造各种挂件与玉器。从此之后,翡翠镇声名在外,成为朵国最重要的特产之一,吸引不少商旅至此。
翡翠镇外有一片竹林,紧邻朵国大道,林中建了一个小凉亭。叶知秋远远地看到,纪瑞坐在小凉亭内烹茶。
“王子,那就是纪瑞。”
淡淡的水雾升腾着,遮住了纪瑞的脸,但戎尹有一种感觉:纪瑞绝不是前来叙旧,而是有大事相谈。
“我想纪瑞等候多时了,咱们到凉亭小坐,与他一起喝茶休息吧!”戎尹说罢,策马向前,叶知秋跟在后边。
他们来到林中,下马之后,走入凉亭,坐到石桌旁边。
“戎尹王子果然相貌不凡,纪瑞今日总算得见。这茶我已烹调多时,正是香浓味醇的时候,大王子与叶兄请尝一尝吧!”纪瑞一边说着,一边将茶杯推到戎尹眼前。
“纪瑞是翡翠镇名士,与叶兄关系甚佳,我一直无缘相会,今日是荣幸之至呢!”戎尹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望着纪瑞瘦削的长脸。
“大王子此番出征,是真心为了援助朵国吗?”纪瑞开门见山,戎尹一时之间觉得突然。
“蛮戎与朵国乃是盟国,斧头族东征入侵,蛮戎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叶知秋替戎尹解围道。
“无论斧头族是否来袭,蛮戎何时停止过吞并朵国的想法呢?”纪瑞有些哀怨地说着。
“大王子心怀仁德,此番的确是替朵国侯解围,纪瑞兄不要太过猜疑。”
“如果历史可以被改变,我们可以做些什么?按照自己的意志去重塑?还是尊重历史的选择?我知道亚夏大陆已进入混乱时代,强国都欲争霸天下,朵国这般小国岂能置身事外?我只是希望大王子怜惜子民,不要使朵国百姓赋税过重,让他们得以休养生息。”
“曾几何时,戎尹确实有胸怀天下之志,如今我受王室排挤,率兵来朵国援助,怎么会再有野心呢?”
“纪瑞早知大王子有吞吐天地之心,乃是蛮戎真正的君主,一旦掌握朝政会使蛮戎势强。朵国侯无德无能,守不住家国疆土,如果由大王子接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只是想告诉大王子,有太多时候人以爱为名,犯下了无以挽回的错误。也许瓜雅对戎狭倾注了太多的爱,才让五王子变得如此暴戾,视诸王子为敌人。”
“先生此话有何用意呢?”
“我想告诉大王子,为一国之君要仁德行事,不可做鬼魅伎俩,更不能弑亲作乱,否则将来必有大害。”
“戎尹受教了。”戎尹点了点头,眼睛紧盯着纪瑞的眼睛。他仿佛看到卧在病榻上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