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出宫殿的时候,一名士兵对星晨说:“你错过了一次飞黄腾达的机会。”
星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却十分不屑这些要钱不要命的人:飞黄腾达之前,先看看刚才那医师的下场吧!
“你说,我们会不会受到处分?”另一名士兵问。
“为什么?”另一名士兵问不解地反问。
“当然是因为我们把什么乱七糟八的人都往宫里领了!”
“这……”
走在前方的队长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气冲冲地对星晨呵斥道:“回话之前,你就不能先好好过过脑子?!知道刚才那位国师是什么人吗,敢用那种语气说话……”
星晨沉默不语,任凭队长那连珠炮似的大嘴骂个不停。
“大队长,又在训斥部下呢!”队长被一阵嘹亮悦耳的年轻男音打断了。
队长和士兵们扭过头一看,纷纷单脚跪地,恭恭敬敬地给那人拱手行礼。
那人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身白衣干净利落、一尘不染。但最引人瞩目的则是他那在微风中缓缓飘动的褐色秀发。同样是褐色的双眸在反射着周围的亮光,使之看上去更加有神和特别。
他的五官柔和俊美,让人看着十分舒适,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像一幅风度翩翩的画。
“王子殿下……”
“进宫所为何事?”王子问道,声音依然悦耳动听,完全听不出有任何怒气和傲气,不知其他人为何如此紧张。
王子很快注意到低头站在一旁的星晨,其他人也才发现她竟然没有下跪行礼,但又不敢贸然开口,只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此人自称会医术,所以在下……”
“噢,你的围巾很特别,”王子用一种奇异的眼神仔细地大量着星晨身上的大红围巾,好像吸引他注意的就只有这条围巾。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随意拨了拨围巾上的流苏,褐色的眼眸对视着星晨,问,“你是来给国王看病的?”
一阵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散,星晨的目光缓缓移到王子的眼睛上,发现对方的瞳孔不是纯褐色,而是有一层微微泛蓝的色泽覆盖在褐色之上,使那眼睛像一面深不见底的湖泊。
星晨近距离对视着这双深邃的眼睛,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之感,仿佛四周化作一片无边的湖水,舒适的轻风迎面吹来,夹着淡淡的茉莉花的芳香……
队长见状,立即替星晨答道:“是的,王子殿下,只是方才国师……”
“随我来。”王子嘴角微微一翘,转身离去,依旧没有耐心等队长把话说完。
走到国王寝殿前,星晨站在门口处停住了脚步。
后边的士兵不耐烦地推了推,呵斥道:“干什么,走啊!”
但星晨没有动。
已经走进殿内的王子回过头问:“怎么了?”
士兵立即把推搡的手收回,双腿站直,保持立正的姿势。
“殿下,事先说明,我不能保证能把国王医治好。”星晨说。
一旁的队长面露难色,不痛快地瞥了一眼星晨,心里在愤愤地呵斥:医不好你跟来作甚?
“我相信你可以。”王子对星晨平静地说,但眼神里透着信任。
“多谢殿下的信任,我会尽力而为,”星晨此时才给王子行了个迟到的大礼,“在下有一事相求,恳请殿下到时务必答应!”
但一旁的队长却显得十分不悦:“你没资格……”
“可以,不过前提是把国王治好。”王子接着问,“你是否也跟其他医师一样,提出一个医治期限?”
“这我无法承诺。”星晨断然拒绝。
队长再也无法容忍,指着星晨的鼻子怒不可遏:“好大的胆子,你竟……”
“但如果失败了,你的请求非但无法得到满足,可能还会招来牢狱之灾。”
星晨低头应道:“知道。”
“很好,”王子说道,“可以把你的请求说说。”
“还是等国王病情有所好转之后再说吧,这样至少有些说服力,不过我希望能亲自出宫抓药。”
队长不屑地哼了一声,说:“直接把药方交给我……”
“当然,皇宫你可以随意进出,而且安全问题你不必担心,”说完,王子颇有意味地朝星晨一笑,“到时我会让人护送你的。”
走进寝殿内,星晨看到有几名宫女在国王身旁不停地更换湿毛巾。一位妃子远远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直用一块丝绸的手帕捂着鼻子。她打扮得颇为雍容华丽,只是浓妆艳裹之下依旧难掩面容的疲倦和憔悴。妃子让身旁的贴身宫女给她倒水,宫女发现壶里没水了就又把杯子放了回去,这让妃子憔悴之上又添了几分心烦意燥。
星晨看了一眼那贴身宫女和妃子,又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下殿内的各个角落。那妃子见到王子后,起身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去,而王子对此熟视无睹,只从衣兜里取出一块白色的面巾和一块半透明的轻纱,亲切地递到星晨的面前。
星晨心领神会地接过,把面巾蒙在自己的脸上,又把纱布覆盖在国王的手腕上把脉,只是周围的宫女就没有这等待遇了。把过脉后,她立即开了一副药效颇猛的退烧药方交给队长。
队长一脸疑惑地问:“不是说自己出宫抓药么?!”
“时态紧急,请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回来!”星晨吩咐道。
“半个时辰?”队长颇显为难,“城里的药铺都已经关门。”
“今天不是请了一位老郎中吗,我想他应该是京城药店的医师吧?”星晨看了看队长,“让他带路回去抓药半个时辰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国师……”队长又想说什么,但看到王子平静的目光正缓缓移到自己身上来,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立马转身出去按照吩咐行事。
星晨看了看桌子上的水壶,对身旁掌事的宫女说:“寝殿内喝的水不能断,且最好为三分到四分热的温开水。”
掌事宫女一听大为失色,立即跪在地上谢罪:“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其他宫女见状也立即跪了下来,但星晨却不慌不忙地把眼前的宫女扶了起来。
“我不是怪罪你们,快快,都起来,毛巾,不能停!”星晨让大家起来,接着又对掌事宫女说,“照顾病人是项累活儿,有所疏忽也是难免的。另外,这个台子的水是给国王喝的,其他人就别喝了。”
“这……”宫女有些为难,心想,要是宫里的娘娘要喝的话……
“可以多安张桌子,”星晨知道宫女的心思,便指了指门口旁摆着两张椅子的地方,“在那儿摆上茶水供国王以外的人饮用,王子意下如何?”说着,她望向靠站在门口旁的王子。
“当然好。”王子点点头。
“另外,恳请殿下让宫女们服侍时也戴上面巾,以防感染。”
星晨走到王子面前标准地行了个迟到的礼。其他宫女也纷纷向王子下跪俯首。
“你的要求可真不少,”王子把手轻轻摆了摆,“准了,都起来吧!”
星晨为国王诊治完毕时已值深夜,王子一直站在门框处静静守候着,又亲自把星晨送回房间才安心离去。
此时,其他宫殿的寝室几乎都已经熄灯歇息。就在王子进入自己寝殿的一刻,两盏灯烛突然自己燃烧起来,在暗夜中晃动着散发出微弱的火光。
“我身为宫中王子,国师不打招呼就擅闯王子寝殿,这可不合规矩。”王子脸上没有显露不悦的神色,语气也很显得平和。
“你为何把她留下?”火光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灰暗的身影,房间里响起一阵低沉的话语,话语中带着斥责。
王子反问:“那么我为何又不能把她留下?”
“哼!”国师冷哼一声,缓缓转过身,由于他的脸背对烛光,看起来模糊不清,“她和那人有牵连,应该把她绑起来作为人质!”
“此事不劳国师费心,我自有定夺。现在只有她可以治好国王的病,我想国师也不想国王有什么差池,到时候反而便宜了我这个太子。”王子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国师应该很不情愿帛城的王冠落在我的头上,不是吗?”
“哼,难道太子就没有一丝非分之想?”国师暗淡的神色中透出炯炯寒光,而后缓缓说道,“还请太子听老臣一言,做事懂得分寸,才不至于身陷泥无法难抽身。”
“多谢国师提点,那么礼尚往来,本王也给国师一个小小的提醒。我知道国师对侍奉之主忠心耿耿,”王子又是微微一笑,“但忠心这种东西只有自己看得到,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才能让别人也看到。别让自己的一时功过毁了您这颗赤子之心。”
午夜的蜡烛突然变成一阵剧烈的焰火,飞快地燃烧,像一双愤怒的目光。国师的脸被身后的火光映得明亮了些许,隐约中看到两只嗔怒的眼睛钉子般钉在王子的身上,像一只凶狠的豹子想把眼前猎物的脖子咬碎!他的手在慢慢地抓紧,身体升腾起一阵黑色的雾气。
这时,蜡烛燃尽,房间落入黑暗,国师随着黑暗一同消融在寂静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