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牧云还在酣睡之时,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原来是小师弟段逸尘。
逍遥派弟子中,只有他师兄弟三人最受师傅看中,而小师弟性格又和他相似,只是不敢像他这般违逆师傅和大师兄的命令。
李牧云虽时常拿他打趣,但即便如此,小师弟还是和李牧云关系最好,不仅因为两人年纪相仿,而两人有很多共同爱好,只是一个敢做,一个只是憋在心里。
段逸尘见李牧云还在睡觉,便说道:“师兄,我看你才是猪,外边下了这么大的雨都不知道。”
又闻到屋里满是酒气,李牧云的鞋上又满是泥土,而酒壶倒在桌上早已空空如也,便知道师兄定是晚上偷偷出去喝酒了。
然后笑着走到李牧云身边说道:“师兄,我这里还有几两银子,反正我要回去了,也用不着,你拿着吧,喝酒时记得把我那份也喝出来。”
李牧云假装面有愠色,说道:“用你多事,大师兄呢?”
但是仍然把银子接过去放在怀里。
段逸尘道:“大师兄去结账了,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我们这便走了,大师兄说今天就不用过去了,等明日雨停了再去断剑门回复吧。”
说着便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道:“二师兄,大师兄和我说了你要出去游历江湖的事,万事要小心,我在山上等你回来。还有把我那份酒喝出来是跟你开玩笑的,一定不要饮酒误事,自己当心。”
段逸尘自小未和二师兄分开过,只觉得心里难过,说着眼泪便要掉下来。
李牧云走过去打了他一拳说道:“怎么?学着师傅和大师兄教训起我来啦?放心吧,你二师兄武功高强,又天资聪明,不会出事的。等回去了记得跟师傅说,我是笼中之鸟,不自由但会很逍遥。”
段逸尘擦擦眼泪正欲说话,李牧云接着道:“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快去吧,不然大师兄等急了,又该教训你了。”段逸尘便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李牧云一直在床上睡到中午才起来。
客栈的人不多,李牧云便找了僻静又能看风景的角落,要了几碟小菜,一瓶杏花酒自斟自饮起来。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只觉寒气逼人,远处如黛的群山也都消失在氤氲的烟雨里。
渐渐地来了几个客人,又有两个人坐到了李牧云的后边,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好肥好料好天地,好酒好肉好女婿。小二,快给大爷上酒,迟了小心大爷砸了你的店。”
另一人说道:“你能不能别总是说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歇后语?”
一听便知是昨天的“黑白双煞”,李牧云不想惹事,正好又背对他们而坐,他们也并未瞧见李牧云。李牧云只是一边欣赏远处的景色,一边自顾自地款斟慢饮。
只听“时迁”低声说道:“他今晚必定还会再去那里,我们喝完酒便去神医吴中天那里买点迷药,然后再去那里把药放在竹凳上,听说这吴中天的迷药别说闻,就是看一眼人就晕了。”
那“李逵”道:“真有这么神吗?别是叫花子谈嫁妆——穷人说大话。咱俩最近没做几桩大买卖,郑财主又只付了几两定金,够不够买药的?”
“时迁”道:“真是猪脑子,吴中天住的地方为什么叫“杏林在望”?那是因为他老婆喜欢吃杏子,所以他看病卖药只收杏树不收钱。”
喝了口酒接着又说道;“我们等下去老赵家买几颗小杏树送过去,这事就算办成了一半了,然后就只等晚上事情成了等着收钱罢了。”
说着便嘿嘿嘿淫笑两声。
“李逵”道:“大哥,俗话说,天上灰布云,下雨定连绵。这雨要是一直下到晚上怎么办?”
这“时迁”气的一拍桌子,跳起来冲他脑袋打了一巴掌说道:“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咱妈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我劝你还是改个名字吧,别再叫萧聪了,干脆叫萧笨算了,外号就叫‘野山猪’,正好符合你的形象。”
说着便又坐下喝了口酒。萧聪嘟囔着说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那你也别叫萧财了,干脆叫萧穷罢了,外号就叫‘白耗子。’”
萧财气的拍桌子站起来说道:“你说什么?”
那萧聪吓得不敢再说话,只是傻乐。
萧财接着说道:“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咱俩去了好几次,哪回他不在?咱们又不是去急着投胎,有的是时间陪他玩。”
萧聪道:“对了,大哥,之前那姑娘答应给咱们的钱什么时候能给啊?咱们为了配合她演这场戏也是吃了点苦头的,别再是屎壳郎爬到算盘上——说话不算数。”
萧财道:“这件事我倒没放在心上,那位姑娘那么可怜,即便最后不给,咱们就当做善事了吧。”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
吃过晚饭后,李牧云想着再去林中听一曲,于是便又往竹怜山走去。
雨后的夜空像洗过一般清澈,地上凹凸不平的坑里满是雨水,此刻皓月当空,每个水坑里都像装着一个月亮,晚风吹来,波纹四起,水中的月亮也跟着一闪一闪的,宛如天边耀眼的群星。
李牧云见此番情景,又想着马上能再听到的词曲,不觉心情舒畅,脚步也轻快起来。
走到半路时,听见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几人似乎有急事一般,不管路上的水坑泥坑,只是一路飞奔,一路上泥水四溅,他们权当没有看见。
而后只听一人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哥,我实在跑不动了,我不像你草鞋上栓鸡毛——跑的飞快,要不然你先去把迷药放好,我随后就到。”
仔细一听,正是“野山猪”萧聪的声音。
“白耗子”萧财说道:“好,那哥哥我就先走一步了,不过到时候事情成了,别指望我分你一文钱。”
萧聪听见这话,也不知哪里来了劲儿,顾不得疲惫,跑的更加快了。
李牧云却也不管他们,安步当车,自在而行。
不多时,便到了竹怜山脚下,果然又隐约传来了琴声。心中大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依旧是昨天看到的那个亭子,依旧是昨天弹琴的那位女子,也依旧是昨天弹得那首《春江花月夜》。
李牧云不由得又想倚竹饮酒。只是向身后摸酒壶时才发现,原来今天走的匆忙,酒壶还在桌子上,没有拿出来。
李牧云只觉得百爪挠心,瘙痒难耐,也顾不得礼节,便向亭中女子喊道:“姑娘琴音婉转悠扬,有幸听姑娘弹奏一曲,不禁浑身舒畅,烦恼全消。”
琴声戛然而止,李牧云等了好一会儿见亭中并未传出任何声音。
又朗声说道:“在下行至此处,见此景闻此声不由得酒性大发,但出来的急,身上并未带酒,不知姑娘身旁有没有酒?”
却听那姑娘说道:“阁下好酒之人都没有酒,我一个从不饮酒之人怎会带酒。”
李牧云听罢不禁打了个寒噤,这声音竟然比月光还冷。
接着便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等了好一会儿琴声也没有再响起,只觉得女子应该是回去了,自己便悻悻起身也想要回去。
此刻月亮已经有一大半都藏进了山里,只露个头在外边。
李牧云刚要起身返回,却见两个人影慌慌张张的朝大路走去,借着微微月光定睛一看,好像是那“黑白双煞”。
而膀大腰圆的萧聪肩上似乎还扛着一个人,此人一袭白衣,李牧云心中大叫不好。原来两人先前在店中密谋买药之事竟是用来对付这位姑娘的,便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