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腊梅工作的地方旁边,一所空房子里,温暖如春,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壮汉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前,独自一人喝着闷酒抽着闷烟。
整个屋子的酒气烟气直打鼻子,桌子上那包猪头肉已被吃得差不多了,他满面红光,被酒烧得通红的一双眼球不停地向窗外搜寻着什么,他仇恨一切,因为他的贪心太大,占有欲太强,大得一丝一毫也不能包容别人,血红的双眼闪出令人寒颤的凶光......
突然,他发现窗外腊梅身后跟来了南翔。
他更加愤怒,猛地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子,两口便喝了干净,仿佛他要喝掉心目中所有的龌龊,敦下了酒瓶子,瞪着血红的罪眼直直盯着门口......好像要用眼中的火烧掉所有的一切......
腊梅抖落掉身上的雪花儿,拉开了门,走进了屋......
他要报复像她与她一样的女人,但首先是她!因为这是个直接问题!他要报复!报复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女人愁了哭,男人愁了唱,而他愁了却要复仇,这是他的处事信条。
“你来干什么?”她的问话很简单,很显然,她有些厌恶有些不满意。
“干什么?找老婆啊!听说我的老婆跟别人了,把我像皮球一样给踢了,今天我来就是看看她到底咋办?”
“咋办?离婚!”她说得很干脆。
“你想吹灯拔蜡卷炕席,我方成刚花了个大价钱,不知底细地把你娶回了家,聚少离多,就够窝火的,今个儿你要离婚,做梦去吧!”
“姓方的你少在这满嘴的污言秽语,我腊梅不是某个人花钱买来的玩物!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嘿嘿哈哈......我就说脏话了咋地,你是人,我就不是人?你与马南翔在这暗渡陈仓,我无奈只能守着空酒瓶子,也倒好,成天嘴对嘴的亲个没完没了。”
“你--衣冠禽兽!”
“说我是,我就是,我是你也是,今个那小子不是来了吗?我就让他知道知道,你是我老婆,省得他一天到晚装糊涂!”
窗外,雪花纷飞,瑞雪铺天盖地。
屋内,方成刚疯狂地叫嚣着:“南翔!你进来啊!你亲眼看看她是我的老婆,有种的你进来啊!”
“方成刚,你也太卑鄙了。”南翔愤怒地猛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哎呦呵,谁一脚没踩住还真给你冒出来了。你说我卑鄙,我卑鄙会平白无故勾搭别人的老婆?”
“ 方成刚!你放老实点!这个地方干干净净,少在这耍凶逞强!”
“说起来,我们还算朋友,如今又成了连桥,我没有那个魅力,我不恨你,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夺你所爱,可现实毕竟她已经是我的老婆了,你也许还转不过这个弯儿,现在我就让你知道!”说完方成刚凶相毕露,恶狠狠向腊梅走去......
腊梅麻木躲避骂着:“畜生!你想干什么!滚开!”
方成刚冷笑。“滚开!我犯法了吗?”说完他一把抓住了腊梅,像拎着一只小鸡。“南翔老弟!我现在当着你的面就让她叫我一声老公,免得你误会!”
腊梅披散着头发,颤抖着双唇在不停地抽泣着,在恶人面前,似乎只有哭泣的份。
“腊梅!你叫啊!只要三声老公,我就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三声?不多吧!”
他向南翔肆无忌惮挑衅者!
南翔忍无可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无尽无休的人格侮辱,奔将上来抄起桌子上的空酒瓶子向方成刚的头顶砸下来......
方成刚一看事情有变,他迅猛地躲过去,反手抓住了南翔的手腕就势一拧便把酒瓶子躲了过去,与此同时他狠命地一推腊梅,腊梅跌倒在床上。
“兔崽子!你敢蔫下口,我今天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说完举起了酒瓶子狠狠地向南翔的头顶砸下来。
“方成刚!你给我住手,我腊梅答应你就是了。”
方成刚虽然喝多了酒,他的反应还是很机敏的,一听腊梅哀求,目的达到了,便临时改变了注意,猛一撒手,酒瓶子沿着南翔的头发稍飞了过去撞在墙上粉身碎骨。他轻蔑一笑。“小子!听到没有,有好戏要公演。”说完又使坏地一推,便把南翔摔退到门口,南翔喘着粗气怒视着方成刚,双眼放出仇恨的光芒,方成刚一见南翔力不从心的样子,不禁又轻蔑地冷笑着。突然转回身,冲着腊梅恶狠狠说道:“我的小美人,这就对了,人,还是识相点好。”
腊梅心力忽散,突然昏睡过去。
方程刚慌了,南翔慌了。可二人却像两头斗牛木木的呆站着,一直瞅到腊梅苏醒过来。“南翔哥!你走吧!腊梅就是这个命!”
一席话,仿佛一枚带有剧毒的针深深刺入南翔的心窝,异常难受。但心中明白,也许,自己离开这里,她的处境会更好些。看来还是走的好,走的好,一种悲戚的心情催出他眼角的晶泪,汗珠一样移流到嘴边,使他倍加尝到了盐质人生咸涩的滋味,他机械人一般拉开了门,含着泪跨出了门槛,最后望了她一眼,摇摇头,猛地关上门走了。
......
这是一片荒凉的坟茔地。一阵西风雪刮过,坟茔地里传出阵阵凄寒的哭泣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是幽魂不散!还是厉鬼重现......
不!那不是幽魂!也不是厉鬼!分明是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她手里握着一条港巾......面对这冷风,面对着即将明朗的天空悲泣着......
人生的路,慢慢无边,死亡之路就在眼前,她这一去,将永远有着缺憾......
良久,良久,她拭去眼泪,毅然走上一根木桩,把港巾系在树上。望一眼,黑夜无声,天地苍茫,看一眼,人世沧桑,天高情长。
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而已。
无际的苍天!你可听到 一支悲恸虔诚的歌。南翔哥,你的梦中可传来小阿妹感天动地的心灵呼唤。
一声痴情语,唤她飘飘悠悠向那世去了,花香残尽,泪零零随风荡来荡去......
遥远的天空流星闪过半个苍穹。
她去得这样仓促,只对人生,对情哥哥留下了深深恋情......
命运之舟,你欲将她带到何方?难道,你会如同柔情似水的圆月之光悄然逝去与那永恒的沉默融合......
冷风吹落了树上一片残叶,她孤苦伶仃地飘呀!转呀!抖颤着蹒跚落地,随风舞跳了几下,跑了一段,停住,接下来被圣洁的雪埋了。它将在这圣洁的被套中去实现生命的意义。然而,随风入雪的灵魂是不能改变觑颜世故的,也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灵魂凋谢使世界变得温和和舒展。它的消失,只能使我们悟出这样一个道理,空虚的悲痛只能更加悲痛无聊......
一个晨练的人向这边跑来,他看到了空中有一流星划过暗夜的苍穹,继而听到了绝望的叫声,猛然醒悟,箭一般冲了过来......
人很快地被放下来,腊梅?!腊梅!?我是南翔哥啊!然而,无论他怎样咆哮,她却都听不见了,死死地闭上了眼睛,也许,她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离开父母,离开朋友,离开心爱的人,留下的,只是往日的心酸,旧日的梦幻,昔日那短暂的风流情。愿圣母的长明灯永远为她照耀,永远,永远......
腊梅静静躺在床上,往日的粉面犹如死灰一样的冷,一样的潮湿。
他轻轻地走到腊梅的身边,坐到了床头上,神情木然沮丧望着她,良久,才想起替她掩掩被子,整理一下黏在额头前的缕缕秀发,那张泪水洗去红润的脸庞仍旧透出一股英俊的神气,依然有着少女的风韵,依旧是那么的可亲可爱,仿佛是一位睡熟的玉女。
无聊的寂静,让他涌起阵阵思绪,破镜重圆?可那裂痕又该如何去抚平,但那梦双宿双栖像梦一样时远时近......
他心里明白,自己与她之间已经隔上一条永远填不平的天堑,即使有更多的喜鹊,也难搭起这座鹊桥。但他不信命,他要为了爱神奉献生命,而现在唯一要做的,不是祈祷而是等她醒来。
“南翔哥!我就要远离而你去了,我怕,我怕......”
“腊梅腊梅!你醒醒!......”
腊梅无精打采地睁开了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世界,愣愣好一会儿。“南翔哥!是你救了我,我没死!”话语哽咽处,两颗豆大的滚烫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此时此景,南翔不禁鼻子一酸,也落泪了。
“南翔哥 !你哭了,都是我不好,总惹你伤心。”
“不!腊梅!我没哭,你大难不死该高兴才是。”
“你在骗我,你哭了,是我亲眼看见的,还说没哭。”
“腊梅,真是高兴的。”
“南翔哥......”
“腊梅!你看窗外是什么?”
“腊梅花!多么好看啊!它在寒风中还是那么的美丽,那么骄傲,它是生命的强者。”
“梅!你喜欢吗?”
“南翔哥!我喜欢!”
“腊梅!你看我已为你折来一枝,你看漂亮吗?”
“啊!好漂亮,真好看,我问问它香吗?啊!真香,南翔哥,你给我戴上好吗?”
“好!”
南翔重新为腊梅整理一下头发,然后给她戴上那枝腊梅花......
“你!还是那么漂亮,那么迷人!”
“不!南翔哥!我已经老了。”
“老了!说傻话,我们都没老,你怎么会老呢!生活给予我们的都是平等的,对强者来说,人永远不会老,只有那些弱者,才说,人会老,腊梅,请相信你自己振作起来吧!”
“重新生活!?我还能重新生活?”
“能!能!只要咱们不失去对美好生活的信心,说不定会比别人生活的更好,这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一席话犹如在腊梅冰冷的内心世界注入了一丝温暖,正化解压抑在她心头上的一座座冰山,温情袭卷心间,纵然万念俱已灰,芳心依旧盼春归,一霎那间,新的意境醍醐灌顶激荡着她,一股强烈迅雷般的冲动激励着她去向坎坷的命运奋斗,他要自拔,把自己拉出泥潭,正如南翔哥哥说的那样,重新做一个好样的人,因为她年轻,她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尽管前方的路会有风浪不期而至,可她要笑着去踏浪,哼着歌去生活......
茶花与同事来看腊梅了,屋内的情景让她们感到尴尬。
南翔听见有人走来,回眸是她们,他没有掩饰,反而报以主人待客一般的笑。
茶花情不由衷转身走出。
茶花的心很宽,但容不下她与他的情海醋波,眼不见心不烦,简单理由迷住了心窍,那么执着,执着得连擦肩而过的一条狼要咬她一口都没觉察到。只见他贪婪地盯着她看,双眼放出异样的光芒,同时嘴角上还挂着一种不怀好意的冷笑。待她像轻风刮过。他像美餐后的狐狸,大有闻香下马,闻腥来狗的光景,等茶花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转身,向另一头走去。
不想,这所在,还有如此的妙人,需用些水磨工夫撩拨她,不怕不上我的钩儿,在心中有了一个占有茶花的如意算盘,他的嘴角不禁流露出一阵淫笑,然而,他刚得意了半截,看到的却是另一番丑剧。一种在他心目中厌恶又得意的一幕。他不生气。“好一个温柔的美婵娟,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花前月下你不去,偏偏在这病房里来缠。好!好!南翔!够道!够道!可你怀抱美人心不颤吗?不过,穿别人穿过的鞋你的脚舒服吗?”
忍耐已久的情感终于爆发了,他要向命运挑战,向邪恶斗争。
“方成刚,我们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每次都是通过决斗来解决的,我们算来也是个平手,今天就为了腊梅死而复生跟你做个了断。”
方成刚望着这个干巴袖珍似的男子汉。“上一次便宜了你,这一次怕是你自找倒霉!”于是他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这时,腊梅强撑着翻身下了床,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向方成刚走去。
“方成刚我告诉你,你卑鄙的在我昏睡的时候拥有了我,可那仅仅是一副驱壳而已,我的心早已死了。”
“哼!腊梅!你说这些有用吗?”
“方成刚你说的没错,磊罪之身,无颜再面对南翔哥哥,无颜再让南翔哥哥为难。”说完凌乱的头发猛地一甩。“今天不用别人,我跟你做个了断如何?”说完她摸起了一只桌上放的空酒瓶子......
方成刚彻底败下阵来,因为他知道人在情急之下,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如今面对一个发疯似得腊梅,他害怕了。
一切都在方成刚退出的那一刻中得到解脱,又在他的退却中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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