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陆大人。”宗礼将军冲陆绎施礼后,转身坐到一旁竹椅上。
“宗将军,有何高见,但说无妨。”陆绎面无表情,声音却铿锵有力。
宗礼暗自叹口气,说道:“两浙一代倭寇众多,他们拉帮结派,有的暗中勾结,有时也在海上相互抢劫,但面对朝廷的剿灭,永远都团结起来,一起对抗我大明将士。”
“宗将军,卑职斗胆问一句,依您之见,这一代倭寇大约有多少人?”今夏忍不住开口询问。
“探子前几日来报,只一个平湖岛,就有两万倭寇加一万百姓居住。”宗礼苦笑几声,摇摇头,“平湖岛上的倭寇头目外号‘五峰先生’,至今也无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而且那个岛易守难攻,想剿灭他们,谈何容易!”
五峰先生!
李正、岑福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暗自琢磨: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要是人,就会有软肋,那厮总不至于是金刚不坏之身吧!
陆绎见宗礼毫无斗志,且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神情,心中微微恼怒,却依旧面不改色:“宗将军,除了平湖岛上的五峰先生,别的倭寇都还有些什么人?”
宗礼抬头继续说道:“舟山一代有伙倭寇,很是猖狂,为首之人及其擅长水上作战,朝廷数次与他交手,都大败而归。”
今夏心中合计:平湖岛两万凶神恶煞的倭寇,舟山的倭寇都能将朝廷将士打败,那也少说也得有一万人,还有占据别岛的倭寇们,大大小小,就算两万……加起来总共约四五万倭寇,朝廷派给陆大人的兵丁,加上此处镇守的将士,还有于大勇将军的五千精兵,总共一万多人……这……这不是以卵击石吗?根本毫无胜算。
陆绎垂下眼帘,目视地面,神色镇静,心中早已闪过无数次念头:看情形,两者一代倭寇少说也四五万,朝廷这边将士加起来也就一万人,怎么打?决不能让将士们白白送死!
就在众人苦思破敌之计时,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宗将军,有倭寇来犯。”
一名兵丁跑进来,见陆绎等人,赶忙扑通跪地:“小人不知大人在此,多有冒犯,请大人赎罪。”
“无妨,起来回话。”听到倭寇来犯,陆绎猛地站起来,“本官问你,海上来了几艘战船?”
“禀大人,两艘战船。”
宗礼将军起身抢先一步说道:“陆大人,你刚来镇海卫,倭寇的一切尚不熟悉,属下这就去击退他们。”
今夏抿了抿嘴唇,心想:来势汹汹的战船,绝非是活够了前来送死,定是做足了准备。如此好击退吗?小爷怎么觉得,有些荒唐呢?
陆绎扭头扫了眼爱妻,双目中也全是担忧:“宗将军,我与你一起前往。”
“不用,陆大人,你就在此等候我的好消息吧!”说完,宗将军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去,刚才进来的兵丁紧跟其后。
望着宗礼将军的背影,陆绎心中很是担忧。但城府极深的他,擅长琢磨人心,知道这是宗礼想立功,想证明他这些年并没有在镇海卫混日子,是真的报效朝廷。如果自己陪他去海上督战,就算赢了,也说不清楚是谁的功劳。
可朝廷命官前脚赶到军营,倭寇后脚便来挑衅,外加两军实力太过悬殊,想打胜仗,没那么容易吧!
“大人,您认为宗将军能凯旋吗?”今夏小声询问,秋水般的眸子转了又转,神色复杂。
陆绎看了看李正和岑福,正色问道:“你二人说说自己看法,宗将军是胜还是败?”
岑福挠挠后脑勺,为难地说道:“大人,这个……这个不好说,属下怕说不好。”
“你呢?”陆绎望向李正。
李正鼓了鼓勇气,硬着头皮开口:“卑职拙见,可能会大败而归。”
“何以见得?”陆绎心头一震,眉眼有些恼怒。
“大人息怒。”李正双膝跪地,胆战心惊地为自己开脱,“属下只是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罢了。倭寇人数众多,而且定是有备而来……”
今夏看看岑福,心中明白:岑校尉自然也看得出,宗礼将军怕是要吃败仗,只是大敌当前,说出如此不吉之言,实在不妥。李正毕竟只是陆府的侍卫,纵然学问不少,可官场上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功夫,还需勤学苦练啊!
陆绎冷着一张俊脸说道:“李正,你起来吧!既然宗将军不要我们插手,也不好驳他面子。你们回去换上便装,一刻钟后,随我出去逛逛。”
“是。”
日头已经偏西,海风吹来,夹杂着海水的气息和凉意。因倭寇战船的由头,镇海卫的百姓们早早躲在家中,不敢出来,生怕被上岸的倭寇碰见,轻则全部家当被洗劫一空,倘若运气不好,便成为一抹无辜的冤魂。
陆绎等人扮作寻常百姓,出了军营,往江面的方向赶去。路上偶尔有脚步慌乱的百姓,宛若树林中碰见猛兽的弱小动物。
众人都能隐约听见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今夏深吸一口气,惊讶地发觉,竟然带有丝丝血腥气息。
他们踩着细沙铺成的道路,脚步飞快地往前走去。
不知何时,太阳躲进了云层中,乌云密布,黑暗顷刻间压下来。
突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随后无数碎片宛若天女散花般,在半空中迸射开来。
陆绎等人驻足仰望,李正惊恐万分地说出心中疑问:“这这这……这是战船被炸了吗?倭寇的战船还是……”
“我先走一步,过去看看。”说完,陆绎施展轻功,身子一晃,已然跃出很远。
岑福、李正和今夏跟在后面,皆心急如焚,面带担忧。
呼吸间,硫磺气息愈发浓冽。陆绎终于赶到江面,放眼望去,只见海天之间两艘战船已经远去,但那面写着“五峰先生”的大旗,随海风摆动,宛若在为胜利欢呼。
陆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倭寇竟猖狂到如此地步,公然与朝廷为敌,炸毁了战船,这与两国交战有何区别?
侥幸活下来的兵丁们,哀嚎着、挣扎着爬上岸……
陆绎赶紧跑过去,掏出随身令牌:“本官乃圣上派来的陆大人,你们可曾见过宗将军?”
“宗将军受了重伤。”一兵丁抹了把脸上海水,冲陆绎说道,“此刻怕是……怕是……”
这时候,今夏等人也赶到了。没等陆绎吩咐,岑福自告奋勇道:“大人,属下回军营叫人,好救治活下来的将士们。”
“好,速去速回。”陆绎瞪大双目,四处寻找宗礼将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