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玩意儿?符?什么符?”
迟景有点儿语无伦次,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轰隆!一声巨响……
迟景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向天。
此刻已是深夜,天黑得,像是给这天地间罩了一个回转窑,早已看不清有没有乌云,是不是阴天下雨要打雷。
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
一丝丝凉风挟来,迟景缩了缩脖子,感受到了这寒意。
恍惚间,他觉得,这暗夜好像一张嘴,吞噬掉了所有的星星。
“你怎么了?”
武习见他放下了手机,神色有异,急忙问。
“商场发现的那具焦尸,喉咙里,塞了张符纸……”
“啥玩意!”
武习听了,眉毛都竖起来了,
迟景把情况简单和他讲了讲。
“你这个,真照着我怀疑的来了……有点儿门道,你再让小柳给尸体验个药物,看看有没有盐酸二氢埃托啡,我回去让我这边的法医小王,也再捯饬捯饬,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啥符。”
武习又点了一根烟。
“你还是怀疑这俩案子,有联系?是多年办案的直觉吗?”
“不!”武习摇了摇夹着烟的那只手。
“不是这俩,是仨……”
说完,他转向水泥厂设备群方向,幽幽地望去。
“也不是直觉,至于为什么觉得有联系,等我证实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你……”
……
现场能封的,都已经围了警戒带,贴了封条。
过了十二点,各部门人员才决定暂且告一段落,明天天亮再继续。
时晓早和刘寺,坐着迟景的“小钢炮”,盘旋在由山,往市内回。
气压低,应该是要下雨了。
迟景摁下车窗,透气,偶尔瞥见外面的天空。
天空,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坟茔。星星们,却生死不明……
这山路,即使有路灯,也如萤火之光,脆弱又渺小,仿佛声音重了点,或者手指头一捏,就熄灭了。
迟景打开了音乐。
时晓早沉沉欲睡之间,听到了这首歌。
“SureIcanleavealighton
我能够让灯亮着
Leavealightonforyou
为你留一盏明灯
Ittakestotofindawayout
它能帮你找到出路”
旋律简单不华丽,男声也没有什么技巧,不高不低,就这么吟唱着,好像圣诞节教堂里唱诗班的曲子。
ThereisnodoubtIwillberound
毫无疑问我也会在你身边
Ifyouhavelostarighttrack
如果你迷失了正轨
ThenI'llleadyourightback
我会为你指引出正确的道路
Don'tsearchtofindus
不要搜索妄图找到我们
时晓早支开了眼睛。
“真好听……”
她把头靠在车窗的沿上,望着窗外,那深不见底的黑。
副驾驶的刘寺,鼻息已经有了节奏,应该是睡熟了。
“这歌,叫什么名?迟队。”
Iamwaitingforyou
我正在等你
Itstruckmecanwebothlookthesame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两个长着同样的面孔
Butwhatyoumakeappearsinourshapes
但是你的作品也带有了我们的形态
IshouldimpressbutnowIheardtheless
我应该感到震撼
Icannotchangenotintoday
但是我不能将黑夜变为白昼
SosureIcanleavealighton
我能够让灯亮着
Leavealightonforyou
为你留一盏明灯
女声想起,同样的不徐不疾,甚至冷漠,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叫《LeaveALightOn》,是一个叫做MarbleSounds的比利时独立乐队唱的。”
“没听过……你,很喜欢音乐啊?”
时晓早扭了扭有点酸的脖颈,半眯着眼,企图精神起来,毕竟深夜开车,她担心迟景犯困,想陪他聊会天。
“还好还好,有时候需要放松下脑袋……”
迟景对着后视镜里的时晓早浅浅一笑,眉毛中的红痣,又现了一下。
“大理石之声,乐队的名字,和我们这案子,还挺配,哈哈哈……”
时晓早没反应过来,可能也是被这笑话冷到了,一时之间,有点儿木然。
“我喜欢这歌词,乍一听,很治愈,仔细琢磨,有点儿怪,立场不明……我们两个长着同样的面孔,但是你的作品也带有了我们的形态……”
忽然,暗夜之中,犹如有一道天光劈进前路。
迟景和时晓早不禁同时低了下头,看向前挡风玻璃。
是那座道观,灯火荧煌,宛如白昼。
而且,烟雾缭绕的,直冲云霄。
这么晚了,还在烧香吗?
迟景想了半刻,恨不得现在就立马上去探个究竟,可是今天太晚了,又带着时晓早这个姑娘家,实在有点儿不放心。
他望向副驾驶的刘寺,此刻,他鼻息轻了,似乎睡得更沉了。
“明天,我们早上,先来这瞧瞧。”
他打定决心。
对时晓早说。
哗!
这雨,终于下来了,迎面砸向挡风玻璃,没有过渡,直接劈面袭来。
……
次日,雾霾天,整个J市都像是在吸烟。
时晓早满打满算只睡了四个小时,早上顶了两杯咖啡,满血复活。
登上道观的路,终究就只有那一条,车停在了下面。
多亏了这两杯咖啡,时晓早蹭蹭鼻尖上的汗珠,闷声不响地往上爬。
走在最前面的迟景,看起来气定神闲。
体力真好,微博上教人看相的博主,看来没骗人,嗯,屁股翘的人,体能都不错……
时晓早的内心已经在意淫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走在最后面的刘寺,抱着公文包,即使气喘吁吁,嘴也没闲着:“迟队,我们……真的要去吗?这道观……跟我们的案子,有啥……关系啊?哎呀妈……累死我了……慢点儿……等等我……”
时晓早内心小剧场又一次准时开播,刘寺太虚了……啧啧啧……
山门高阔,所以,开门时回声隆隆,探出头的,还是那个眯缝眼的小道士,灰色对襟中褂,不大的发髻,孤零零地盘着。
迟景在他光溜溜的下巴上看了又看,一点儿青须都没有,应该是刚刮的胡子。
“你们,有什么事?”
小道士警惕地挨个扫了扫眼前的三个人。
“这观里,就你一个人?”
迟景反问。
“我师傅不在,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小道士脚步往门里捎,手也不自觉地推了推门。
“清儿,不必了,该来的,总会来……”
门里面,不远处,传出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小道士回头,望着里面,迟疑了一阵,最后把门往后一拉,大开。
迟景看清了门里面的人。
瘦骨棱棱,却精神奕奕。黄瘦脸颊,颧高入鬓。胡子老长,已经花白,已然和盘得高高的发髻一个颜色,看样子蓄发蓄须已久。
“道长,我们来,是想请教一点儿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
迟景笑意盈盈。
“但说无妨。”
对面的道士挥了挥道袍的宽大衣袖。
迟景先掏出警官证,表明身份。又掏出手机,解锁,打来相册,调出柳海给他拍的那张符纸照片。
“对了,还未请教,道长贵姓啊?今年贵庚?”
他低着头,还摆弄着手机,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小道士听闻,脸色大变,由红及青,好像憋着一股气,马上就要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