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难以启齿的求助
赵林碧记得头一次产生思想外泄的感觉时，他吓得伸手仔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哪儿破了，是不是有血或者是别的什么液体流出来了。
当然，那只是一场虚惊，脑壳好好的，什么问题也没有，但是他的忧虑并没有消失，反而更担心了。
对于从来没有过的思想外泄的感觉，赵林碧很是诧异，他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想出是什么原因。
或许是得了某种罕见的病吧，好在自己能吃能喝，也不发烧，运动自如，身体的各个方面和以往并无不同。
他心想，会不会是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呢。等哪天抽空到医院去看看吧，他暂且把这事放下了。
赵林碧靠在列车的靠椅上，大脑不停地运转着，意识完全被内心世界所占据，身外的一切都被挤出了显意识层面，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是坐在列车上。
忽然，左边的胳膊被什么碰了一下，他本来微闭着的眼睛一下睁开了，原来是坐在自己左侧的一位乘客站起身来要下车了，那人起身时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这时，他才意识到车子已经停下来了。向车窗外一看，列车已经驶进该转乘客车的颖江车站了。
他赶忙拎着包站起身来随着那人从过道中往车门口走。他心里想，真的要感谢走在前面的这个人，要不是这人碰了自己一下，自己不知会被列车带到哪里去了。
转乘了两次客车后，赵林碧终于回到了乌邦县县城。
赵林碧回到了单位，先到领导那儿去销假，领导不知怎么的和以往也有点不大一样。
以往赵林碧要是出差或别的事过了几天回来了，到领导那儿去汇报工作或是销假，领导会很随和很亲切地问一下各方面的情况。
这次，领导虽然也是脸带笑容，却不再问这问那了，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哦，你回来啦，下午休息休息，明天再上班吧。”
领导对赵林碧的病情一句也不问。真是有点奇怪，赵林碧看着领导那熟悉的面孔和体态，油然产生了一丝陌生感，觉得领导的皮囊内储存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灵魂了。
从看病后回单位的第二天起，赵林碧就和以往一样，照常星期一至星期五上班，星期六和星期日休息。但双休日他却几乎不回老家了。
不过，也怪了，他自从到脑海诊疗医院神经内科看过病回来后，就不太老想着辅导侄儿小睿了，除了必须要做的工作以外，其它的事也不热心了。
平时，满头脑都是导医台姑娘的音容笑貌。并且，赵林碧常常会站在宿舍的门口发呆。
和赵林碧在一个办公室就住在赵林碧宿舍隔壁的徐麟凯看到他在宿舍门口发呆的样子常常会开玩笑说：“你在那儿愣着做什么，是什么在揪着你的心啊？”
说过了还会冲着赵林碧神秘地一笑，弄得像是知道赵林碧的心思却故意不挑明似的。
从脑海诊疗医院看病回单位后过了两个多礼拜，赵林碧觉得思恋导医台姑娘的单相思实在太难熬了。
一天，他鼓足了勇气，张口向徐麟凯道出了自己的心思，并委托他给自己传传话，为自己和他的表妹之间牵条线，搭搭桥。
如果能和那姑娘建立起恋爱关系，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给她写信，有机会和她见见面，把自己爱恋她的情感倾诉给她，自己就不至于憋的这么苦了。
再说，姑娘的脸皮都薄，她即使是对自己有点意思，也不会主动向自己表白，况且，她还不一定对自己有意思，自己作为男人，就应该把脸皮放厚点，主动去赢取她的芳心。
说实在话，希望徐麟凯为自己传递向他表妹求爱的信息，赵林碧是经过很多次激烈的思想斗争的。
就那么一句话，却十分难以出口。因为赵林碧的脸皮也很薄，心里虽想着要把脸皮放厚点，但每当要开口时，喉咙处的肌肉就发紧，嘴巴张不开。
脸皮薄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和徐麟凯之间的工作关系也造成了他心理上的一个障碍。
赵林碧和徐麟凯同在一个办公室——县人才培训股，这个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林碧是股长，徐麟凯是干事。按理说，工作两个人协商着做也很简单，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简单。
工作的主从关系会造成处在主从位置上的不同人的心理的不同的状态，不同的状态就会引起隔阂。
股里的工作不论大小，按职责都由赵林碧作出决定，作出安排，徐麟凯则要按照赵林碧的决定和安排去执行。
于是赵林碧就有了高徐麟凯一等的派头和气势，而徐麟凯就有了低赵林碧一等的感觉和自卑。
两个人刚开始共事时，赵林碧还是很谦虚、很注意的，安排工作时都用商议的口气说话，照顾着徐麟凯的自尊心，自己也主动多担待一些具体事务，尽量不让徐麟凯产生心理落差。
但时间长了，赵林碧慢慢地就不大注意了，那种安排、主导的气势自然地就显示出来了。
其实上面布置下来的工作任务，按照文件上面的要求做就行了，一点也不难，而且按文件上面的要求做也不会做错。
但徐麟凯却不敢随便做，他似乎有很多的顾虑，最重要的执行文件是权力的行使，不经过赵林碧的安排，自己擅自做了，就显得越权了。
所以对股里任何的事，徐麟凯都是非得等赵林碧做了安排以后，再按赵林碧的安排去做的。
这就没法让徐麟凯不产生低赵林碧一等的自卑感。徐麟凯的心理自卑赵林碧完全能够感觉到。
在工作时间时就不必说了，徐麟凯总是恭恭敬敬地面对着赵林碧。即使下班了，徐麟凯见到赵林碧时仍然会表现出一份特别的尊重。
有时徐麟凯想和赵林碧开一个玩笑，也都是小心翼翼地顺着赵林碧的心情陪着笑脸说一点赵林碧完全能够接受的话。
事实上，赵林碧和徐麟凯仅仅是工作分工上的不同，责任和担子不同而已，不同的工作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什么不公平。
但是心理感受的不同，就造成了主观上的不公平，造成了存在于心理上的隔膜。因此，两人在交往上互相间就有了某种戒心，在私人事务上就不可能相互交心了。
赵林碧总会觉得向下属吐露真实的内心有失自己的身份、风度和尊严。徐麟凯则会觉得向上司吐露自己的内心会被小看、鄙视，甚至于被上司抓住自己心理的弱点，以后对自己不利。
上司要绷住面子，保持住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威严，以震慑下属。下属则要最大限度地掩饰自己的缺点和短处，以免受到上司权力的伤害。
这样形成的心理壁垒是十分坚固的，在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撼动。
由于上述的原因，赵林碧觉得十分难以向徐麟凯吐露自己的心扉，根本就放不下以往慢慢积累起来的，已经端了好长时间的架子。
在向徐麟凯求助之前，有好几晚上赵林碧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他在寻求一个两全其美的策略，既要让徐麟凯帮自己的忙，又不能失去自己的面子。
同时，他翻来覆去地也在慢慢地积蓄着勇气，哪怕稍微放下一点面子去求人，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世界上的人谁不是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呢！
赵林碧非常希望不用自己开口去求徐麟凯为自己向他表妹表达爱慕之意。
因为一旦自己开口了，如果那姑娘拒绝了，自己的面子就没地方搁了。
不仅以后自己在徐麟凯面前抬不起头，时间一长事情难免会被县委会里面的其他人知道，那么大家都会看不起自己。求爱失败最损伤求爱者的面子。
要是徐麟凯能够主动提出为自己和他表妹牵线搭桥那就好了。自己就完全不用承担可能会发生的求爱失败面子扫地的严重的后果了。
但赵林碧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于幼稚，徐麟凯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这么做呢？！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赵林碧的意外。首先，他感到有些蹊跷的是，近几天徐麟凯对自己的态度有微妙的变化，他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对自己陪着笑脸了，而是有了一种不在乎自己的神态。
而且这种“不在乎”并不是仅仅做出的外表的样子，从他的眼神中可以觉察到，他从内心里就是有些不在乎的。
因为他以往看自己的眼神是柔顺的，有时自己对他讲话硬一点时他的眼神还会躲避。
这几天却不了，他和自己说话时，眼光会毫无顾忌地直射过来。
自己在布置工作时，对着自己多少有点的上司的派头，他的眼光会对着自己的眼睛毫不躲闪。甚至于在下班回宿舍的路上他会伸手拍拍自己的肩膀和自己开玩笑。
要是在以往，徐麟凯对自己表现出这种不敬的态度，自己也许会给他穿一点小鞋，整治整治他，但现在却硬气不起来，因为自己还有事要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