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流芳镇,像极了一个闺中待嫁少女!有含蓄,有奔放,有生机,有憧憬。她依山傍水,景致独特。有一望无际的合欢花海,有高耸入云的白桦树林。山涧溪流清澈见底,称其人间天堂不足为过。
“其实,星宿说的对,执意离开天宫确是我不对。”寄灵低语。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将歉意表达得很委婉。
白昭宠溺地揉揉她的头,“你以前从不会认错。”
“以前是以前,人总归要长大的。”寄灵努努嘴,不置可否。
“嗯。”白昭敷衍道。
“嗯是何意?”寄灵不买账。
“我在想事情。”白昭回。
“在想什么?”眼看店伙计端着槐花糕走进来,寄灵的神绪被分去一大半。
白昭浅浅泯了口淡茶,轻描淡写道:“下月初六成亲,我在想需要置办些何物。”
热腾腾的槐花糕落了桌,散着浓浓香气扑鼻而来,她拿起一块便放进嘴里并未听清白昭的话。“成亲!谁?”
“你说呢?”白昭眉眼含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呃。”寄灵因一时震惊,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被满口的槐花糕噎死。
他方才说与她成亲?她情窦初开时便寄情于他,能嫁给他自然是活了几万年来梦寐以求的事。可他不同啊!他从来对她不冷不热,更谈不上喜欢,当日神母将她托付与他时,他百般推诿!莫不是因为,那场情不自禁的情事……
或者,因为麟羽?
“白帝可是为了激怒麟羽?”除了能跟麟羽有关,寄灵想不出他还会因何事违背自己的心。
“我想娶你,与任何人无关,除了你,谁也不能阻止。”白昭轻描淡写,双眸泛着淡淡星光照进寄灵眼底。
“白帝若是为了前几天那事……那你大可放心,那日,那日属于激情犯错,我们都是成年人,寄灵绝不纠缠,更不会外传!当时白帝太气愤我可以理解,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寄灵不敢相信,却又难掩心中激动,颤颤巍巍地胡乱推辞一通。
白昭本没气恼,只是玩味听她紧张地辩解,直到最后她说“不会放在心上”时,才面色突然阴沉下来:“那种事,你竟要我不放在心上?想不到你竟是如此随便之人!”
“我不是!”寄灵语塞,想辩解却无从下口。
“你必须放在心上,且时时记着。”白昭恼着脸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可究竟是为何?”无血统纯良的母族,亦无至上仙法,对他的大业毫无帮助,他又能图她什么?
“你可吃好了?”白昭不愿与她继续纠缠这话题,正色道:“吃好了便随我去街上逛逛,寻些凡间寻常百姓家成亲要用的物件儿。”
“哦。”寄灵将最后一口糕连同被打断的疑惑一同塞进口中。
欢喜却是实实在在欢喜的。因为白昭要娶她,她终于守得云开,既忐忑又期待,这异样的心情,竟令她使不出平日里的伶牙俐齿。
她安静地跟在白昭身后,随他的步伐走走停停,听他讲婚房中宜放置哪些摆设,不宜出现哪些物件儿,觉得好生新奇。
……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白昭坐在河边,朝寄灵伸手:“过来。”
寄灵含笑,听话地将手放在他掌心与他并排坐下,仍觉得恍惚。
人间的星河不及天宫那般清晰可见,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正如白昭的心思,寄灵始终猜不透。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娶她才会这般仓促?而她,究竟要不要带着满心疑虑嫁给他?
“白帝……”寄灵忐忑地呢喃着,将头埋得很低。
“你从前都是喊我名字,如今我们马上便要结成夫妻,你倒生分了。”白昭佯怒,带着撒娇的鼻音,颤巍巍酥化了寄灵的心。
寄灵顿觉心中燃起了一团火,将脸烧的滚烫。
见她不知所措如同一尊雕像般僵硬,他一把将她扯进怀中,下巴顶着她的额头,柔声道:“不许再与麟羽有任何接触。”
寄灵再也不能思考,大脑一片空白,被这波柔情攻势击得溃不成军,只好乖乖缴械投降。
……
翌日,承阳宫。
“白帝。”长泽作揖。
“你来了。”白昭揉揉太阳穴,头疼得紧,“今早幽都山玄豹兽冲破封印,想必又是麟羽捣的鬼,你带上一队天兵前去剿杀。”
“臣遵命。”长泽道。
“万事小心。” 白昭正色道。
长泽咧嘴笑道:“师兄放心,臣还未娶妻生子,舍不得就这么把命交给那畜生。”
白昭紧皱的眉总算舒展开,想来长泽的安慰还不算一文不值。
找到玄豹兽时,它正挑起一个壮年男人,锋利如刀的爪直接穿过男人的心脏,男人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血自伤口处一股一股地往外冒,瞪着死不瞑目的大眼,四肢无力地下垂,了无生气。
玄豹兽发出挑衅般的嘶吼,将男人扔进倾盆大口,“咯吱”、“咯吱”,开始咀嚼。
长泽强撑着翻江倒海的胃,拔剑朝它飞去。剑身飞快,难以观其轨迹。几番打斗下来,玄豹兽已遍体鳞伤,几欲栽倒。不愿纠缠,他再次出剑,想给它来个痛快。
然而这畜生竟会读心术,起初一动不动等待长泽进攻,眼看剑抵喉咙,却猛地一跳,成功跳到长泽身后。长泽不防备,被其利爪划到,后背火辣辣的痛感令他顿觉天旋地转,一个踉跄闪至一旁。
“长泽君!”众天兵惊呼。
鲜血顺着深可见骨的伤口蜿蜒淌下,疼得他龇牙咧嘴险些站不稳。趁天兵与其周旋之际,他胡乱扯下外袍将伤口简单缠了缠,闭目布阵。
炼狱剑腾空而起,幻出成千上万火剑,火剑卷着熊熊怒火,直冲玄豹兽!大火瞬间将它吞噬,眼看着它裹着满身火舌垂死挣扎般撞像长泽。
长泽被它伤的不轻,一时躲避不及,被它生生压在身下!几十余天兵所剩无几,嘶喊着朝他奔来。待几人咆哮着合力将已死透却仍燃着熊熊烈火的玄豹兽拉开时,终于见着了浑身焦黑奄奄一息的长泽。
正在做日常占卜的星宿心突然抽痛难忍,本以为是寻常心悸,怎奈愈发疼痛,最后不得不放下星杖,靠上软榻喘着粗气。
不久后,好歹是轻松了些。
殿外突然嘈杂,天宫仙使快步进殿眨眼到了跟前,连作揖皆显得匆忙:“星宿君,白帝召您即刻前往九重天,不得有误!”
“白帝可是有说所为何事?”星宿还未完全自方才的疼痛中缓过神来,此刻显得面色不好,但也顺从地起身,随口询问。
“仙君去了便知。”白帝交代不得同星宿胡言,仙使自然不敢多语。
星宿隐隐觉得不安,又实在想不到究竟有何事能叫白帝这般急迫地召她觐见。不会是寄灵,此刻他与寄灵正新婚燕尔,左右是在天宫,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莫非,是长泽……
不会的!长泽好歹是上神,怎会轻易陷入险境!
毕竟忐忑难安,星宿一路飞驰,平日里要飞上两个时辰才能到的九重天,今日硬是缩短了一半,将仙使甩得不见踪影。
承阳宫鲜少像眼前这般门庭若市。几个伤痕累累的天兵在门口来回踱步十分不安,往里看不清,隐约看见寄灵偷偷擦着泪,星宿心里“咯噔”一下!
“发生了何事?”星宿感觉脚步有些沉,颤巍巍地开口。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不敢言语。星宿一怒推开几个天兵跑进殿。
寄灵见状紧着摸了摸眼泪,生怕她瞧见自己哭过。白昭则一脸凝重地盯着太上老君与榻上的长泽。
太上老君正巧收了仙术,虽已将灵丹喂下,但长泽身上的烧伤却依旧触目惊心。炼狱剑的火,任谁都回天乏术。即便保住命,身上疤痕也注定会是比魂飞魄散还要痛苦的记忆。
星宿的目光最终落在昏迷不醒的长泽身上。好看的眉因过分痛苦而深深蹙着,豆大的汗珠滑过俊脸。 伤痕累累的长泽令星宿的心再次抽痛。
她终于明白,她的心痛源自她心底对他暗暗滋生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