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回望拂碧柳,云鹤悠然跃穹空。梦游仙境人不知,醒时方恨未留情。
蝴蝶谷内有一池绿湖,水面不大,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倒映着穹空的朵朵白云。小湖边有三间草屋,扎了一圈短树枝为栏,变成了一个小院。院子里栽种着疏菜,有生菜、黄瓜、豆角和芹菜,还有一小垄地种着西瓜。
西瓜茎、枝粗壮,有明显的棱,卷须较为粗壮,有短短的柔毛。亚夏大陆是最大的西瓜产地,而关于西瓜的由来,则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一种说法称,西瓜从尘服大陆传来,经过沙罗半岛进入亚夏中土,因其来自西方,所以被称为西瓜。西瓜由于更适应亚夏土壤、水质与气候,所以才真正地扎下根来,传至如今已有千年之史。
另一种说法则是义农尝瓜说。
义农是神龙纪时代的人,乃是龙族的后裔部落首领,为了躲避廊中地区灾祸,迁到了西北烟湖之畔。在迁徙的过程中,义农为了使族人更好地生活,寻找到更多的生活资源,治疗各种流行的疾病,于是遍尝百草与果实,于是发现了能够打破瓜身的稀瓜,也就是水多肉稀的瓜。随着时间的推移,稀瓜就变成了西瓜,成为亚夏族人最喜欢吃的一种水瓜。
院子里养了十几只小鸡,让人感受到浓厚的乡土气息。小鸡跑来跑去,常常钻到瓜藤下避暑,就像藏在泥土间的金鸡一样。
庄蝶做好了饭菜,放在草屋前的圆木桌上,冒着热气,飘着菜香。琵湖里有一种小鱼,当地渔民称之为琵琶鱼,肉味极其鲜美,乃是非常难得的佳肴。庄蝶蒸了一盘琵琶鱼,又采了莲藕做汤,还切了一盘竹笋。
庄柏与庄蝶坐好,一边吃着,一边回忆梦境。
“哥,你说这梦境为何会如此玄妙呢?”
“梦境便是心境。我在学城翻阅古籍时,曾读到一本《解梦》,乃是银夏帝国著名的卜算子北雁云依所著。他说古人对梦境的认知,应该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原始蒙昧状态,是部落之前上古先民质朴纯真的认知,而佐证便是‘梦’字最初的形成。”
“我见过‘梦’字写在一块甲骨上,画着一个人躺在石床上,而他的眼睛是睁开的。”
“没错。这说明远古时代的人认为,做梦是自己在睡觉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东西。虽然这种解释如今来看十分可笑,但却真实反映了古人对梦的认知。”庄柏说道。
“我记得哥哥说过,传说潜龙纪时,上古先民中有一人叫做鸟飞天,是一个极为凶悍的勇士,与猛兽搏头丝毫不落下风,但却有一个奇怪的习惯:需要睁着眼睛睡觉。我想那‘梦’字是鸟飞天所创吧!”
“这当然只是笑谈罢了。第二个阶段则是关键时期,便是部落迷信的愚昧状态。飞龙纪时代氏族部落出现,贵族开始产生出现,人们的认知随着拓展领域大增,变得开始丰富多样。然而,贵族不希望族人甚至奴隶思考,于是想法设法实行思想禁锢,将梦的解释权交给部落巫师。”
“其实巫师何尝不是部落贵族呢?”
“是啊!巫师为了迎合贵族需要,维护上层氏族统治,加入了很多迷信的思想,让梦变得神秘莫测,凭空添了许多意境,以至于有了后人所推演的伏易八占术。”
“其实以八占术详推解梦,很多梦是解释不了的,而且还会有正反迥然不同的结论。”
“这是因为后世强国统治加强,为了更加稳固地执掌天下,由名士贤人多加批注,对梦境因势阐述,失去了远古时代朴素的认识,全是为了愚弄百姓维护统治而用。在这些强国之中,廊中藉国大帝陶菲所做最甚,还在其国朝中建立梦堂,专门负责解释天象、地变与人梦。”
“那么刚才那奇幻的梦境,哥哥将有何解呢?”庄蝶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庄柏。
“梦蝶便化蝶,蝶化成庄柏。庄柏再生蝶,蝶枕入庄梦。庄柏梦见了蘧蘧梦境,梦境蘧蘧栩栩、栩栩蘧蘧,这便是虚幻的睡梦状态。那么究竟是庄柏在梦中先变为蝴蝶,还是蝴蝶谷中有一只仙蝶在梦中变为庄柏,实在是难以分辨的。”
“庄柏梦为蝴蝶,从喧嚣的人生走向逍遥之境,是作为人的大幸;蝴蝶梦为庄柏,从逍遥之境步入喧嚣的人生,恐怕就是蝴蝶的悲哀了。”
“庄蝶能有这种体会,已经是善莫大焉。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梦蝴蝶,而让蝴蝶先来梦我呢?我向往逍遥之境,想要看看蝴蝶的梦境,难道不正是渴望的境界和选择吗?虽然,醒是一种境界,梦是另一种境界,二者是不相同的;庄柏是庄柏,蝴蝶是蝴蝶,二者也是不相同的。但在如今的庄柏看来,两种境界只是在相互转化,解释人最终极的同一个问题:生死。”
“哥哥难道认为,人的一生并不是真实的?”庄蝶有些惊异地问道。
“我们从出生到现在,认为最真实、最可靠而接受过来的东西,都是从五官或身体得来的,这总是没有错的吧。”
“是啊。不过,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些感官是骗人的,甚至产生对世间莫名的游离感。”
“这正是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我们明明觉得五官不该欺骗自己,却常常发现在许多离得很远或是不可触碰的事物上,五官正在若有若无地隐瞒什么,以至于我们小心谨慎地四顾,对于骗过我们的东西不再信任。就如同现在,我们坐在草庐前,吃着琵湖里的鱼,看着蝴蝶谷优美的风景,与天空中的一轮耀日共生在宇宙间。然而,现在的我们还是我们吗?或者说过去的我们还是现在的我们吗?”
“我有些似懂非懂,却好像有点明白通透的感觉,就像一道强烈的阳光,照到了我的心上,让我变成了一只通透明亮的蝴蝶。”庄蝶悠然地说着,轻轻地挥动着双臂,仿佛真的是一只蝴蝶。
“在刚才的梦境中,我听到蝴蝶对着天空说,这翅膀与斑斓的身体真是属于我的吗?与这只梦中之蝶相比,世间有多少疯子是那么可笑,曾经执着地坚信,他们拥有着强者的体魄,还有伟大远古之神的智慧。且不论与那些疯子相比,单单是我自己,何尝不认为是超脱于世呢?可是我的荒诞程度难道真的小了吗?人会超脱于自己的局限吗?”庄柏竟连连地发问,好像对自己有了些怒气。
“可是这与生死有什么关系呢?”庄蝶反问道。
“你是否还记得我说过经常做过的一个梦?”
“我从小的时候就听你讲过:你坐在一艘巨大的船里,在一片没有边际的大海上漂浮,一直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驶去,然后见到了一个全新的大陆。那大陆上长满了鲜花,所有的生灵都安详地活着,仿佛彼此绝不会争夺厮杀。那大陆的中心有座山,山顶有一棵巨树,连接着苍穹宇宙。你爬到山顶,攀着树上的枝桠,手脚并用地向上爬。”
“是啊!我最终爬到了树的顶端,站在一片漆黑的空旷蒙昧之中,感受着流星在我四周飞掠。我尝试着向苍茫宇宙纵身跳跃,却根本离不开那巨树的束缚,而那树发出一个巨大声音:跳出去你就死了。也许生才是死,死才是真正的生呢! 我在梦里对那大树说着,然后那梦境便碎了。”
“我觉得哥哥似乎考虑得太过深邃了。菜都凉了,我还是去热一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