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猴王重利轻离别，远行拜师求艺去（下）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心力交瘁的齐王建，自是卧床不起，一时间也顾不上去理会，姚文强这一家子罪魁祸首。趁此良机，娶了姚文强女儿的那几个亲家，毫不犹豫的，果断选择了休妻，争先恐后地把姚氏女扫地出门。然后这几家又合起伙来，凑了大笔财货上下疏通关系，火急火燎的忙着跟姚家撇清关系。事已至此，倒还是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姚氏一门在牢里，实现了阖家团圆，而且他们还能整整齐齐的，多活上个把月；坏消息是，这人吧，有时候活着，真未必就比死了痛快。
由于主犯姚惠儿神志不清、形同痴傻，这刑讯工作的重点便落在了，姚氏父子身上。于是乎，三班衙役轮番上阵，正可谓是八仙过海、手段齐出，让姚氏父子全景无死角，360度沉浸式的体验了一把，什么特么的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饶是衙役们手段尽出，可除了满地碎牙外，谁也没办法从姚氏父子嘴里，再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不到半个月，那姚高杰便被折磨成了失心疯，衙役每日给他喂一斤狗屎，他都能大嚼特嚼、甘之如饴，事到如今，也没人再追究这厮，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了，反正狗屎管够，索性就让他敞开了吃呗。
严刑拷打了半个月，最终也没查出，姚惠儿谋杀亲夫的作案动机，无奈之下，官方只能用春秋笔法，替她随便寻了理由，只说那姚惠儿长期被后胜冷落，因爱生恨之下便激情杀人，事后又惊又怕导致气急攻心，这才失了神志，建议齐王建判处主犯车裂并夷其族，以儆效尤。“大哥，前日打探到的消息，大王最终下令，判了姚氏父子、姚惠儿车裂之刑并夷其族，其家产全部充公”，诸葛村夫低头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明日午时三刻行刑，就在后胜府邸门前，大哥，您明日若是无事，可愿陪小弟我一起观刑啊”。
“成吧，反正明日闲来无事，权当去城里看个新鲜了”，猴王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诸葛村夫放下茶杯，把头凑到猴王耳边，低声呢喃道，“大哥，上次说好的，事成之后，诸葛家便以半数家资相赠。我这边已经准备妥了，您看，何时派人过来做个交割”。“此事不急，日后再议”，猴王无所谓的摆摆手，笑着说道，“你我兄弟有阵子没见了，一会儿喊上呼延力，咱们去牌桌上摸两圈”。猴王说罢便起身，负手踱步施施然出了正厅，诸葛村夫与子乔见状则是故意落后半步，一左一右的陪在猴王身侧。
闲言碎语不提，只说翌日天明，后胜府门前被圈出一大片空地，拴马石边卧着十五头健牛，整条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执勤的兵丁组成了两排人墙，将赶来看热闹的人群，隔在了街道两侧。诸葛村夫和子乔，领着猴王避开汹涌的人潮，绕到上次那间无名酒店的后院进了门，直接上了二楼雅间。三人点了些酒菜，临窗而坐，离着行刑时间尚早，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起了闲篇。话说那后胜也是真的悲催，人死了钱却没花完，还剩下一大堆孤儿寡母，乱哄哄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这群寡妇刚在灵前号完丧，便迫不及待的争起了家产来，还把各自娘家亲戚全都搬出来，一大群人争的是焦头烂额，打的是不可开交。
这一出豪门争产的闹剧，把齐王建给气的是，两眼冒火、三尸暴跳、五灵腾空、七窍生烟。盛怒之下的大外甥，也不再顾忌舅妈们的体面，直接下令把后胜家产悉数充作内帑，凡是育有子嗣的妻妾，可按月领一份钱粮，其余人等皆逐出府去。据宫中小道消息传说，查抄后胜家产的当晚，齐王建的病情即有所好转，待到其家财全部入库，大王的身体竟是神奇般的痊愈了，坊间甚至有谚语传出，说是什么，“后胜跌倒，齐王吃饱”云云。如今这间酒楼，依旧是不挂任何牌匾，只是将掌柜与伙计，全都换了个遍，据传这无名酒楼的新东家，乃是宫中的一名内侍。
三人正谈笑间，只听见楼下一片人声鼎沸，猴王踱步来到窗边，手搭凉棚仔细观瞧，只见一队兵丁押着三辆囚车，还有数十名步履蹒跚的囚犯，正缓缓向刑场这边走来。夹道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涌上前去，对着囚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时不时还有人扔些烂菜叶、臭鸡蛋什么的，维护秩序的兵丁则是张开双臂，奋力拦住人群。街道上乌泱泱、闹哄哄的乱作一团，看在猴王眼中，竟好似嘉年华一般。“大哥，你看那姚文强，一个月不见，这厮竟好像老了二十岁”，诸葛村夫伸手点指囚车中的姚文强，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猴王循着诸葛村夫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老人，正双眼无神的蜷缩在囚车一角，几缕稀疏的白发堪堪遮住双耳，头顶上的那片地中海，点缀着几处红肿的脓疮，在阳光下显得异常醒目。姚文强瞪着一双浑浊不堪的死鱼眼，龟裂发紫的双唇一张一翕，极力在向两旁的人群说些什么，可换来的只是一堆烂菜叶和臭鸡蛋。姚惠儿眼神涣散呆若木鸡，姚高杰放声大笑状若疯魔，唯有姚文强一人老而弥坚，虽然身体饱受摧残，但神志却依然清醒，当然有时候过于清醒，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至于囚车后的那数十名囚犯，个个都仿佛认了命似的，任由路人指指点点，只是无精打采的低着头，满脸麻木的向着刑场蹒跚而行，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猴王抱着肩膀倚在窗边，云淡风轻地俯视着刑场，眼中古井不波，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早有兵丁将数十名囚犯押至刑场正中，分三排跪定，每个犯人身旁都站着个，手持钢刀、腆胸迭肚的刽子手。身穿紫衣的临淄令，器宇轩昂的立在囚犯身前，展开手中布帛，大声宣读其上内容。待诏令宣读完毕，临淄令收起布帛，随意挥了挥手，半空中数十柄闪着寒芒的钢刀，齐刷刷的向下砍了过去，如同削瓜切菜一般，转瞬之间，数十具尸身扑倒在地，数十颗人头来回乱滚，涓涓血水顺着街面肆意流淌。
短暂沉默后，人群中忽地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之声，围观群众纷纷拍手称快、大呼“刺激”，正所谓看人出殡不怕殡大，疾风骤雨般的掌声与喝彩声，震耳欲聋、经久不息，杀人的刑场似乎成了欢乐的海洋，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病态的狂喜。数十颗人头落地，也只是开胃的前菜，今日真正的主菜，便是万众期待已久的，车裂大戏。衙役们七手八脚的将尸体搬上牛车，用清水泼洒了几遍地面，便迫不及待的有请，三位主角及十五头犍牛，一同闪亮登场。
在此起彼伏的牛叫声中，姚惠儿表情麻木、浑然无知，姚高杰鬼哭狼嚎、半疯半癫，姚文强则是失魂落魄、神情恍惚。都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衙役将姚文强摁倒在地，直到脖子和四肢，被套上绳圈的那一刻，姚文强才终于体会到了，什么特么的叫做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姚文强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吃晚饭的时候都还是一片祥和、其乐融融呢，怎么才过了一宿的工夫，女儿不但亲手掐死了后胜，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成了废人，这实在是没道理啊。姚文强心如明镜一般，他知道，这肯定是有人使了什么手段，故意栽赃陷害姚家，但严刑拷打之下，自己却是百口莫辩，最后只得认下这泼天的罪名，将姚氏满门都给搭了进去。
仿佛回光返照似的，在生命最后一刻，姚文只觉得心底恨意滔天，满腔愤懑无从发泄，于是用尽浑身力气，扯开嗓子目眦欲裂的，高声疾呼道，“苍天为鉴，不管凶手是何人，今日这笔血债，我姚文强便是死后化作厉鬼，也绝对会找你讨回来的。你记住，我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狂犬吠日，死有余辜”，诸葛村夫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听他话里的意思，这老登好像不太服气啊。也罢，不就是化作厉鬼嘛，我等着他上门讨债便是了。到时候，特么谁不来，谁孙子”，猴王挑着眉，满不在乎的调侃道，顺便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那姚文强又记了一笔。不吹不黑，莫说是什么厉鬼了，便是特么阎王爷亲自来了，猴王也根本不带怂的，而且就算姚文强不来找猴王，日后猴王也会去地府寻他的。
姚文强兀自在那边，赌咒发誓、壮怀激烈，衙役们一个个面无表情，例行公事般地朝牛屁股上，随便抽了几鞭子。有道是，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那十五头犍牛各自发力向前，三息之后，一根根粗麻绳被绷的笔直，又过了十息，只听见“啪、啪、啪”的几声脆响，姚文强、姚高杰、姚惠儿的躯体，被硬生生的扯作五截，内脏和碎肉，稀稀拉拉的撒了一地。那画面很黄很暴力，实属少儿不宜，刑场周围短暂沉寂了片刻，随即又爆发出了阵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