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把他围绕在中间。
那个伟人,包裹在聚光灯下的人。
他从人群中抱起一个孩子(那是众多被父母抛弃或者祖国遭遇战争流亡至此的孩童中的一个。),记者们拿着摄像机围了上来,闪光灯交替闪烁,他怀里的孩子眯着眼,此刻仿佛正经历一场荒诞的梦境。
而他,我们的大明星,此刻则露出习惯性的假笑,对着镜头微笑摆手。
像之前那样,他对着守在电视机前面的他的信徒们承诺领会养他怀里的这个孩子。他的信徒在电视机前面流泪、祷告,接着去感谢某一位神。
在他之后,富人们纷纷走上台前,像挑选商品一般挑选着那些孩子(那些孩子提前 已经被洗干净了,穿上了整洁的衣服,有些还化了妆,像是包装好了的礼物,放在聚光灯下任由那些富人挑选,此刻那些福利机构的人也面带笑容地站在一旁,因为不管是哪个孩子被挑走了,领养他们的人都会给机构一笔不菲的捐款。),这些富人各自挑选好了他们喜爱的孩子,便把那些孩子抱起来,面对着摄像机拍照合影。
一切和谐、安详极了,某些人收获了知名度,有些人收获了财富,有些人得到了救赎。而台下的人则负责一个劲儿的鼓掌。
在吵杂而恍惚的仪式结束,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得往回走,每个人都带来了他们所希望带来的,每个人都拿走了他们想要拿走的。
人群消散,灯光暗淡,主办现场又再一次地恢复到平静之中。
倘使没人因此而痛苦,一切便皆大欢喜。
孩子们被打包好了,塞进各自属于他们的车子里。然后,每个车子便朝着它们各自的终点驶去。
此刻,我们的主人公正闭着眼坐在行驶汽车的后座上,在所有的聚光灯都消散之后,我们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而他领养的那个孩子此刻正在他旁边左右张望,因为光线太过于昏暗的缘故,我们并不知道此刻他到底是高兴还是太过于紧张。
一路上他们没有任何交流,而行驶的车也一路保持缄默。这个城市晚上的灯光把路面照射的光怪陆离,所有被它照过的东西影子都变得奇怪而扭曲。
所有的,那些沾过光的东西。
夜幕下,黑色的轿车在虚假的光明里穿行,像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一般。
这城市不可以说是不美,这夜色不可以说是不明媚。
随着汽车在一栋房子前面停下来时,我们的伟人从车上下去,不耐烦地把车上的孩子一把抱了一下。然后便朝房子的方向走去。
那个可怜的孩子便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边灰溜溜地跟在他后面,一边止不住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这所房子,它可真够大的啊,里面的灯像是太阳一般亮堂。
在这时他便又不得不想起了他的国家,在他来到这里之前的那片土地上弥漫着飞扬的尘土和哭喊声。那个国家的饮用水被污染了,交错着纠缠在一起的用来供电的电线被炸断了,支撑着它们的木制的或者水泥制的杆子都被炸弹拦腰炸断了。除了混淆在鼻子里面各自充斥着脑袋里的气味、看不到光亮的房间,他对于之前他所呆过的国家的记忆也许只有无休止的、没日没夜的哭声。那些哭声也许是来自于某个刚失去家人的成年男性,也许是来自于某片废墟的下面,也许是来自于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风沙的里面。也许那声音是来自于他,来自于千千万个像他一般大小,可以发声哭喊以及喊不出声响来的孩子嘴里,也许是来自于一群人对于一口粮食的争抢,也许是来自于看到眼前一片不能饮水的河水而带来的绝望感。
停止了思绪,这孩子跟那男人来到了那房子里。里面亮的他睁不开眼,整个房间里没有人,但是依旧保持着所有的灯都开着的状态。
一切都不真实的,真实。
宛如此刻安静的如同蜘蛛织网。
那男人把他带到一间同样光亮的房间里,房间里的一个浴缸里的水一直往外淌,那男人任由水一直往外淌,仿佛这样子,那浴缸里的水便能一直保持干净。
这孩子想起了家乡里的那些人为了一点水争抢、打起来的场景,他的脑袋里响起了巨大飞机从天空掠过的轰鸣。
此刻,他正处在一片巨大的光亮里,这光亮是如此的不真切,以至于把他也给包裹了起来,让自己也浸泡在了光里面。他的小脑袋难以想象自己刚从一片苦难的土地里逃离,几天之后,又到了另一片难以想象和描述的地方。
那男人让他把衣服脱光了,在浴缸里洗干净身子。他没有别的选择,在那个男人的目光下,在光亮的屋子里的浴缸里,裸着身子洗澡(或者可以说装装样子。)那个男人依靠在离浴缸不远的椅子旁边看着男孩(仿佛在看一幅画或者别的什么的。)。房间里此刻安静的让人窒息,男孩小声地搓洗着身体,每一下都透露着怯懦和内疚,仿佛他真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那男人起身走过来,把冰冷的手搭在男孩的身上,然后手顺着男孩的肩膀沿着脊柱开始往下滑。
“不要,我自己可以洗。”男孩小声地对那男人说。
那男人并没有理会他,手继续肆无忌惮的往下滑。
男孩依旧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那里,呜咽着吞了下去。他的内心在嘶吼,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喊声来。
那男人此刻高大地像是一棵参天大树,他的树枝正沿着男孩的身体肆意环绕、包裹、勒紧、生长、吸吮,男孩想要从浴缸里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树枝死死地勒住了,半个身子漂浮在水上面,半个身子沉了下去。
男孩发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便如同自己已经死了。
而那男人便同树一般站起身来,蔓延着树枝向四周伸展开来。
然后,他拉开了裤子的拉链。
把树根裸漏在男孩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