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漫,飞鸟掠过沙地,本能地避开下方的血腥味,仿佛变成了禁区,徒留下串串悲鸣。
忽地,它颤颤地扑凌了几下,便直直地坠落下去,掉在被血液浸透的土地上,咸腥的气息扑天盖地般罩住了它,冰冷地截断了生命的气息。
残戈断剑横于大地,入目皆荒凉。
鲜红的血腐烂入草木,花枯水断,生机涅灭,散发死亡的气息,摄人心魄,只是粗浅的看上一眼,整个灵魂,都有一种深陷进去的感觉。
午时将至,狼嚎渐熄,一名血迹斑斑的将士,飞行在那被太阳灼烧得有些火红的黄沙上空,座下鸟兽在呜呜的叫哽着,发出悲鸣声。
刺眼的阳光透过云层,其中弥漫着的高温,令得周围空间看上去都是显得有些扭曲。
“撑住,我们必须要把战场的情况,尽快向朝廷汇报。”将士抚摸着身下快要支撑不住的飞鸟坐骑,痛心的说道。
他是许良冀在一天多以前,派去向朝廷汇报战况的将士,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北漠关的援军已经来到,当这名将士被派往朝廷汇报战况的时候,羽元青才刚刚违背苍神誓言而死。
那时候的许良冀,已经觉得北漠关必然会陷落,提前派上数名斥候向朝廷汇报,北漠关三面都被围住,能撑着烈日高温,飞翔在半空逃离战场的人,也仅只剩下这名士卒了。
……
夜深之时,上阳越鸣宫静谧无声,巡弋的宿卫踏着整齐的脚步,举着火把灯笼,逐一巡视鳞次栉比的殿宇宫院,宦官们站在大殿外紧张地巡视着周围。
平日里威严,大气的王宫,此时已经被浓重的紧张气氛笼罩,严肃气息渲染着周围的一切。
夜已深,但王宫之中却是烛光璀璨,傲阳王,文武百官,王侯将相齐聚一堂,还在商讨着前线的战事。
“哒哒哒。”
一名身材挺拔的金阳卫将士,神色慌张地从宫门跑来,额头之上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滑至下巴,仓惶的脚步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穿过荷花池直奔越鸣宫方向而来。
子夜深宫狂奔,有悖礼仪,巡弋的将士刚喝止,这名金阳卫却头也不回地举起手中红翎大声喊道:“紧急军情,北方红翎军报!北漠关急报,任何人都不得阻拦!”
巡弋将士闻言心头一紧,红翎军报,是千里加紧军情,无论任何场合,任何时间,必须马上送到当朝天子手中,片刻不能耽误。
傲阳王深夜还在和文武百官讨论战况,按照他们的猜想预料,这个时候的布衣侯应该率领援军赶到北漠关,开始布防,随时准备与狂战王朝面对面,几百万军队正式的打一仗。
如果除去血玉宗这个变数的话,他们并不会觉得,己方精锐军队会输给狂战王朝,而且血玉宗自有傲世书院的弟子去挡,他们都相信高君昊这个领头人,
不过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没有人能预料到结果会如何,工部配合着继续打造军用器械,飞行战舟,兵部紧急调遣傲阳四周府城的将士,征兆入伍的武者。
而户部主承担的责任最重,足足几百万出征的大军,这些人马吃喝拉撒睡全都要他管,还有那些逃离北漠关的普通百姓,也要他发出一道道命令去安抚。
户部主路远河虽年过四十,这时愁得头发都快白了,还好这些年里傲阳王朝养精蓄锐,內库府库国库积存的资源不少,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暂时还不会伤筋动骨。
众人正激烈的讨论着,这个时候,那名携着红翎军报的金阳卫侍卫狂奔进来:“报!”
一些高度紧张思考的大臣,听着这一声吼都不禁吓了一大跳。
“战报?怎么这么快。”
“一路大军还是二路大军。”
“刚刚赶至战场就有红翎军报,发生什么事了?”
“莫非双方已经打的不可开交,死伤太多?”
见状,众文武大臣的心情也瞬间激动起来,自从两路大军奔赴前线过后,这还是传回来的第一份战报!
前线现在情况到底如何,北漠关是否已经挡下狂战王朝的铁骑,布衣侯的援军来不来得及赶至,紫宁候率领的二路大军突袭狂战王朝后方,如今到了哪个位置。
大军奔赴几万里外,消息传递的并不快,这都是众人最担心的事情。
“一路大军,二路大军皆有急报!”
“速速带传令将士上来!”傲阳王双眸璀璨,顾盼之间,颇为的英武,但看着那名侍卫,心却是突突地跳着。
这是来送前线战报的将士,他下了命令,但凡是两路大军的战报,不用层层通传,可直接带战报入殿面圣。
一场关乎两国未来命运的战争,他身为傲阳之主,这亿万百姓的生灵都在他肩上担着,祖宗传下来的基业,由不得他放松警惕。
而且,傲阳王朝最近几十年都没有扩张领土,若是这一次胜了,傲阳的疆域将会在他手上扩张,在国民和祖地心里,也是做出一番极大的功绩。
不久,一位满身血迹的披甲士兵在搀扶下走了进来,就连手臂都是断了一条,身上的甲胄也是裂纹密布,在那甲胄之中包裹着一面血迹斑斑,写满了字的碎布条。
“怎么回事?”
宫内的文武大臣看到这一幕,面色一变,心头都不由得突突起来,不免有些紧张的看向他。
傲阳王也发现了文武众人的举动,扫了一眼身旁的大太监,一言不发,眉头微皱,不过很快便面色如初。
大太监得到示意,立刻快步而下,接过那张紫底黑字,通体血污,上面描着金线的破布。
“这份战报…怎么会?”
“不好!”
众人立即认了出来,这沾着血污的破布,竟然是会是紫宁候的披风!必然是她将其撕了下来,然后用血在上面写了战报。
二路大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战场上的情况何等严峻,竟然需要主帅亲自撕下自己的披风,再用血来写战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所措的味道。
大太监一边拿着碎布战报上前,那名通体血污的将士就要单膝跪下来,却被傲阳王用一股柔力扶住,那将士感激涕零,吃力的拱着手回道:
“回…王上,紫宁候率领我们二路大军,通过居幽道,浅柏森,绕路奇袭狂战王朝后方,却在半路上…遭遇绝罗王朝的五十万军队堵截!”
哗!全场哗然,许多本来坐着的大臣,瞪大了眼睛,禁不住猛地站了起来。
“然后呢,怎么样了!”
“二路大军的战况如何。”
“想不到这看似绵羊一样的绝罗王朝,他们…他们竟然跟狂战王朝勾结在了一起!”
“这是合力起来,想欺我傲阳啊!”
“禀陛下…”
他们内心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那名将士带着悲呛,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呜咽着继续道:“我军…我军在拼命冲破了绝罗王…朝的封锁线后,来到西北方向玛瑙河的源头…”
“主帅重新整军,准备分一路大军由副帅统领,挡住绝罗王朝的军队,另一路大军继续奔赴狂战王朝后方,但…但是,又遭到了紫月王朝六十多万大军的围剿!”
“陛下,求您出兵,救救军中的兄弟吧。”
这名将士说完,当场吐血晕倒,不禁让众文武都动容,大太监连忙命人将其带下去休息,他太累了,从前线厮杀再到冲破敌人的封锁来到这里,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身上撑着一口气,硬是要将战报带回王宫。
“我军的动向,情报,全被外敌知道的清清楚楚,朝廷内部,世家,军中或者在各州府一定有他们的奸细,傲阳王朝有人在通敌卖国,你们几个带着我的手书回去,路上谁也不要信,一定亲手将战报交给陛下!”
临走前,紫宁候将自己的披风撕成七块,交给了身边七名最忠心耿耿的将士,但一番周折最后能活着来到王宫的人,只剩下这一个了。
“朝廷有人通敌,你们这是要害我傲阳灭族!”
左相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一下,年纪过百的老人,修为也只是洞玄境,整个人生都奉献给了傲阳,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程,却受到如此重大打击。
傲阳王紧紧地皱着眉,面色微冷,文武百官都是暗暗心惊,更可以说是心惊胆颤,难以置信的四处张望着。
整座越鸣宫仿佛被一只手握住,寂静无声,户部主和兵部主,云轩王穰侯等文武大臣贵胄咬着牙,脸色铁青。
最后众人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好了,现在连二路大军也到不了,直接被那两座王朝给围住了!
两座王朝派出来一百多万军队,直扑二路大军而去,而且紫宁候是异地作战,身边还有奸细,把他们行动的情报卖的干干净净,这二路大军几十万将士,接下来的命运会遭受什么,实在难以想象。
只是现在的傲阳王,还不知晓自己的大儿子已经战死沙场,北漠关内,剩下的一儿一女生命也是岌岌可危。
“我军在临近西境丹河地时,绝罗紫月两座王朝的敌军已经围了过来,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大太监打开战报,展开一看,眉头一跳,脸色顿时大变。
“逃出来了多少人?”御史大夫急道,他老脸已经发白,如今的傲阳王朝竟然会陷入风雨飘摇的地步,四面皆敌也就罢了,朝廷中竟然还有通敌卖国之人,内忧外患,危矣!
“我军众将士遭遇前后围堵,许多将士乱作一团,情势危急中,紫宁候率领血雒军杀出一条血路,带领着二路大军往西北退去,撤往西境丹河地方向,书院弟子幕景白…”
“慕景白?”
“他怎么了。”
“说啊,怎么回事。”
“他…带着两万多名书院弟子断后,生死未卜…”大太监颤抖着手中的战报,大气都不敢出。
“嘭!”傲阳王一掌拍在龙案上,整个人犹如暴怒的狂狮,黑发飞舞,恐怖的杀意弥漫,震得整座王宫都寂静无声。
“报!”宫外大喊声,惊醒了夜色下已经不再宁静的王宫深处。
“北漠关急报,血玉宗派出十尊准天阶凶兽,使力破开了北漠关周围山岚天险,广承安率领两百多万敌军压境,城内守城将士十不存一,三王子…战死!北漠关城主羽元青…违背神明誓言…遭天诛!”
“大统领许良冀率领残余将士,书院弟子誓死守城,北漠关即将沦陷!”
轰!
狂风席卷四周,巨大的威压涌现而出,天象都微微一变!
所有人面色骤变,不约而同的抬头朝着傲阳王看去,恐怖的杀气纵横捭阖,虚空扭曲,冰凉彻骨。
“这…”
“不好了!”
“我的孩子还在北漠关!”
这是极为重大的场合,傲阳有分量的文武百官一大半都在场,平日不说喜怒不形于色,也不会轻易露出自己弱势的一面,但现在面临的状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书院内许多出征的孩子当中,不乏嫡子,几代单传的存在,他们倾注了父母乃至几代人的心血,带着许多人的期盼长大,若是死讯传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当场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