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诛心
“云陶……”
房内,我在云陶对面现出了身形,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他讶然望着我,“汐儿……”刚脱口两个字,便喘个不停,气息愈发地不稳,一张俊脸红中透着紫,如同发了高烧一般,汗珠儿滚滚落下。
他努力咬着嘴唇,保持神志清醒,有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唇边渗了出来,“汐儿……你别误会……我没有……”
“我知道……都知道的……”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滚了出来。
沈素然!你居然敢这般对付我的男人!
我握住他的手腕,白光倏地一闪没入进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他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
“你怎么来了?”他伸手揽住我。
“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好险,幸亏来了!”我心有余悸。
“你没事吧?”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将我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听暗卫传讯,父皇欲对你动手……”
“我没事!”我打断他,急忙道:“这些事我们回头再聊。马上怕是会有人过来查看,我得赶紧走了……”
“你将那沈素然弄那里去了?”
“扔外面禁卫堆里了!”
“扑哧”一声,饶是心中愤怒难忍,他还是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汐儿干得极好!”
“那我先走了,你万事小心!”我心里还惦记着侯府中的爹爹和斩风他们,便思索着该如何向他们澄清此事,好让他们尽快宽心。
“嗯,我省得!你也多加小心!”
说了要走,其实我还是颇有些不放心。延德帝的手段我是领教过好几回的,阴狠毒辣,诡计百出,谁知道会不会又出什么岔子呢?还是再等等看吧!
我悄悄隐身在一旁,只听见殿外人声鼎沸,乱成了一团……动静越来越大,杂乱的脚步声直朝屋门处而来。
“云陶!皇儿,你可在里面?”是延德帝。
“吱嘎”一声,云陶推开门,不急不缓踱了出来。
“父皇……哦,还有沈丞相……你也终于来了!”他不咸不淡地说道,面色如常。
“这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沈家千金为何……”瞥见对面云陶的眼神愈见冷厉,延德帝的声音不由地越来越小。
“儿臣本在此地等候沈相,不想,来的却是沈素然!”他冷冷一笑,身姿挺拔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睥睨着脚下的沈素然:“沈小姐,你身为闺阁女子,堂堂相府千金,却罔顾礼数妇德,不但私下与男子共处一室,更有甚者,对本王先是言语无状,轻浮放荡,见本王不予理睬,更是宽衣解带,极尽勾引之事!此种不知羞耻的行径,你该如何解释?”
沈素然身上已裹了一件宽大的披风,整个人已如没了骨头般,萎靡地缩在地上。
丞相沈言彬见势不妙,连忙双膝跪地,叩首道:“小女心系王爷多年,满腔爱慕之意,才一时不慎昏了头脑,犯下此等大错!望圣上和王爷念在小女一片痴心的份上,手下留情,从轻发落……”又连连磕头,“此次回府后定当严加管教!微臣敢以性命担保,此类事件绝不再犯!”
皇帝眉峰紧锁,半晌方沉沉道:“此举虽是于礼不合,但于情……”
“是得好好管教!”云陶陡然出声,打断了皇帝的和稀泥举动,浑身上下的冰寒之气直让对面的人瑟瑟发抖。他斜斜挑眉,不屑冷哼道:“简直是丢尽了相府高门的脸面!沈相,你说是吗?”
此话已是极为严厉,别说面子,就连里子也没给半分。
沈言彬哪敢再接茬儿,只能唯唯诺诺称是。
——
我在一旁偷偷瞧着,不由大吃一惊。
这般模样的云陶,我竟是从来未见过。
夕阳灿烂的余晖斜斜地投在他的身上,黑色锦衣上的龙纹金绣仿佛有灵气一般,盘旋游走,耀然生辉。眸如天边寒星,幽深冰冷,满满淬了冰和雪,让人望一眼就能冷到了骨子里。偏偏眉宇间清贵无双,整个脸庞熠熠发着灼目的光芒。
好一个天之骄子!
云陶本就出身高贵,皇家的气势在他的身上一览无余。虽只是负手立在那里不言不语,但那种长期居于上位,杀伐果决的凛冽,浑身上下不经意间透露出的,那种从修罗战场,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磨砺出来的森森血气,岂是一个闺阁女子所能承受的?
难怪锦珠曾跟我说过,云陶一向御下甚严,有胆小的奴婢看到他连头都不敢抬,我一直以为她是与我说笑,没成想今个儿倒是叫我亲眼见着了。
哎!云陶果真待我是极不同的。自我俩相识起,之间的相处模式便如好友一般,从不拘着言行,且向来是他纵容居多;后来袒露了心迹,更是待我如春风细雨,饱含万般娇宠和溺爱。现下想来,应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愿让我畏他惧他,对他敬而远之吧!
我这厢怔怔发着呆,却听殿前已是一片凌乱。太医从殿内茶水中验出了催情之物,正躬身立在延德帝身前,如实地禀报此事。
云陶唇角微挑,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淡淡道:“沈小姐不如先解释解释这壶茶水是怎么一回事?总归不会是本王动的手脚吧?你觉得……”他慢慢顿了顿,斜睨着她,一字一句道:“本王有那个必要吗?”
哎哎哎……诛人先诛心啊!我暗笑到差点内伤,没想到云陶居然这般毒舌!呵呵……好样的!
那沈素然不知是又气又羞,还是饱受惊吓刺激,两眼一翻,已晕厥在地。
沈言彬也是气怒交加,不过面上依然努力维持着镇静,匆匆向皇帝请罪后,便带着沈素然迅速离开。
哼!还真是能忍啊!果然不愧是纵横朝堂多年的老狐狸一头!其心智之坚,城府之深远远异于常人!不过这回翻了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也足够令他销魂的了!
看来是差不多了。
这厢人都走了,戏也散场了,估计也不会再怎样了,我这才放心地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