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楚整理好外衫,又从地上拿起腰带系好,狂笑着扬长而去。
沉重的关门声过后,阿照知道,他不会在此停留,一定回平湖岛去了。
寂静,如同生了翅膀的恶魔在房间里流窜。阿照张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恍如被人扼住咽喉似的,俊美的脸孔都涨成了紫色。
于芳芳一动不动,双目如同瞎了一般。恍惚中,她总觉得这一切宛若梦境,不是真的,可身体传来的痛楚和站立的阿照,却又如凌迟般提醒着她,不是做梦,自己清白已失,乃血淋淋的事实。
眼泪,悄无声息地从于芳芳眼角流淌下来,滑进凌乱发髻中,消失不见了。
阿照硬着头皮,鼓足勇气开口:“于……于姑娘……对不起。”
这声道歉,甚是苍白又无力,却令于芳芳千疮百孔的心获得一丝温暖,她微微侧头,声音嘶哑地说道:“一声‘对不起’,能换回我的清白吗?再说,此事与你无关,你走吧!”
阿照何其精明,隐约听出了诀别的意思,忙劝说道:“于姑娘,你千万别想不开,我去烧桶热水,你先洗……”
“洗什么?”于姑娘抢白道,“还能洗干净吗?”
阿照往前走几步,情真意切地说道:“于姑娘,你要知道,这世间有多少患病不久于人世之人,有的甚至倾其所有只愿活着,可依旧被病痛夺走性命。你在医馆多日,该见识过此类事情。自从进了欧阳府,我从义父那里学到,这世间除了命,什么都不珍贵。自……自杀,未免太奢侈了。”
一番话说完,阿照悄悄抬起眼睑,瞥见于芳芳面上神色有所缓和。他与陆绎性格有些相似,劝人的话,丝毫不论亲情,而是直击要害。但凡不是太蠢笨之人,都会动容。
他转身走出房间,大雨已经小了很多,天空变成了灰白色。几个泥泞靴印延伸至大门口,想到欧阳楚,阿照心头一阵烦乱。
小雨,终于停了!但是天空,宛若一位哭泣的少女,只暂时被劝住眼泪,一个不留神,仿佛随时又要流泪。
院子里,阿照站在药铺门口,摒心静气地注意里面,生怕于芳芳想不开而寻短见。
过了许久,房间门开了,沐浴之后换上干净衣裙的于芳芳站在门口,眉眼中透着冰冷、哀怨和愤怒。
“于姑娘,到堂屋吧,我有话说。”一向镇定的阿照,不知为何,此刻竟然内心慌乱。
于芳芳抬脚迈过门槛,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慢慢来到对面堂屋,走进去,转身冷漠地望着阿照。
院子里,一阵风吹过,树叶上积攒的残雨洒落地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阿照眼神慌乱,忙望向别处。
于芳芳眼神幽怨,对阿照说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之后,请离开这里,就当我们从未见过面。”
阿照目光闪烁,再三斟酌后说道:“于姑娘,你跟我回去,我定想个办法让阿楚娶你。”
“呵呵。”于芳芳不仅冷笑,“那种禽兽不如之徒,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他。莫要胡说八道了,吕公子,慢走,不送。”说完她转过身,背对阿照。
角落中,竹笼子里的小兔子,活蹦乱跳的,显然伤势已无大碍。
阿照没想到她性格如此刚烈,不禁心底升起一股钦佩。望着面前纤弱的背影,丹凤眼中全是疼惜,语气中夹杂着祈求:“于姑娘,就算你瞧不上他,可……可你甘心白白受此奇耻大辱?”
“我当然不甘心。”于芳芳倏地转身,眉眼间迸射出恨意,“那厮最好莫要落在我手中,否则,我定将他碎尸万段……不,挫骨扬灰。”
蛇打七寸。
“想报受辱之仇,那就跟我走。”阿照一句话戳中要害,剑眉微微扬起,“我保你平安,就算杀不了他,你也会得到无数金银珠宝,后半生衣食无忧。事已至此,于姑娘,这笔账,与你而言不亏。”
“你们不是亲戚吗?你怎会帮我?”于芳芳一脸戒备。
阿照眼中闪过无奈,苦笑道:“三言两语说不清。于姑娘,你是我救命恩人,在下绝不骗你,随我回平湖岛吧。”
于芳芳低头沉思:我已失清白,万万不能再嫁人,与其在叔叔婶婶这里寄人篱下,还不如随他去岛上看看,想法子杀了那无耻之徒更好,如若不然,也是个安身之地,总不能老死在这里吧!
阿照斜睨,见于芳芳长睫毛微微颤抖,如同落地蝴蝶摆动翅膀,清灵灵的双目,圆润的脸庞有些消瘦。冷情冷心地他,心中竟升起异样情愫。
“好,我跟你走。”于芳芳抬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结局如此,我绝不后悔。”
院子里,太阳吃力地从云层中钻出来,驱散乌云,将阳光洒向大地。
午后,于芳芳将一封写好的书信放在桌子上,用茶杯压住,随后举了举肩上包袱,走到竹笼前面,拿出小兔子,柔声道:“走,我带你到野外,然后放了你。”
红目白毛的家伙宛若能听懂人话,窝在于芳芳怀中,一动不动。
夕阳斜挂,远望去如一颗大红球。
鬃子林中,阿照、于芳芳目视白兔蹦跳着进入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我……我曾经养过一只狼,他救过我好几次。”阿照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讲给于芳芳听,“后来,它不幸患病死了。”
“于姑娘,我们快些赶路吧!”
“好。”
两道身影沐浴在夕阳中,很是温馨,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