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子蔺在宫中被抓,等在宫门口的启远和启平也贸然闯过宫门,幸亏启平还有心机,没敢与宫禁硬抗,拉着启远出了城,才没同时被抓,还及时把消息传了出去。等汇集了伽兰等在城外的二三百人,偷偷混进城晚上突袭了几次,也未能接近天牢里的主子,还损失不小。
城外一座侯府秘密暗点里,昏暗不明的小小烛光下,伽兰犹豫不定的想了都快一个时辰,也没出一声。这里聚集了暗线里武功最高,也是最最忠心的十几个人,就连子蔺的贴身侍卫都不在列。
一个三十多岁,体格利落轻盈的男子不耐烦了:“伽兰,你还犹豫什么,若是主子出事,我们就白白潜伏他身边多年,背离了族人的初衷,还有什么意义?”
伽兰终于出声道:“泓羽,你说的我能不明白吗,可一旦泄露,连主子都不一定能接受的,一旦被抛弃,我们怎么办?”
泓羽叹气:“你说怎么办?”
“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和启远他们还像以前一样突袭,这次是把这些天牢守卫引开就行,我带小束和赤信去,人太多惊扰到百姓就不好了。”
子夜时分,在天牢附近的坊街小巷,无声出没着十几条人影儿,声东击西袭扰着殷帝埋伏下的禁军士兵。等到天牢周边的守卫稍有松动时,天牢外围突然腾起三只足足有一丈多长的赤羽大雕,在夜空里直冲天牢上空,没等禁军们反应过来,就已消失不见。
子蔺自那日被抓,已经在牢里呆了十多天,也没有用刑,也未传讯,本就是殷帝无中生有,子蔺也不是任他能拿捏。
听狱卒透漏,朝中一些对莫家友善的文官武将,也有不少上书求情的。当然对皇上下的带刀进宫、意图刺杀的罪名大多没有信的,但是也不敢明说,只是请皇上从轻发落。这也缓解了事态,否则殷帝若没顾虑,也早就下令斩杀了。
夜深了,不足两米的牢房囚笼里,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子蔺只能半躺着,已经很久都没睡好。殷帝一是怕人劫牢,而是怕子蔺武功,硬是给他弄了个铁笼。
他搓搓冰冷的手,在这里,阴冷潮湿常年不见阳光,半点也觉不到春夏的气息。
外面的动静也远远传来,属下大概又来了,每次都让他担心不已,苦于无法送信出去。
这次亦是如此,这动静就在天牢外面,铁器的撞击声就像击打在心上一样令他焦灼。扬起手击打在铁榄上,铁链哗啦啦的声音在牢房的过道上回响。
蓦地,一个身影儿寻声飞近,子蔺转瞬间觉得有疾风掠过身边,伽兰一身黑衣出现在眼前。
子蔺禁不住惊诧:“你怎么闯进来的?”
伽兰来不及细说:“主子,我来救你,出去再说。”
她手握铁锁一边用力,一边低声骂:“狗皇帝,竞对你如此卑鄙。”
说着话见那铁锁不见松动,她正考虑在主子面前用不用真火融化时,被子蔺拦住了。
“听着,伽兰,我现在还不宜出去。这里你不能多待,不许反驳,听我几项命令,一是以后不许再来,万不得已,可在牢外动手。二是北凌军虎符我已留给梁勇,告诉他,不能因我动用滇池西关军队,那是大魏北大门,阻挡拓跋的关隘。还有,暗卫如今是你统领,万一我有不测,你收拢所有人在北凌隐居,别再干刀头舔血的日子,好好度过余生。”
“主子,”伽兰插嘴,被子蔺喝止:“听我说,我托付一件事,侯府如今危机,把他们藏入密室,封闭府里密道口,事后伺机救出。答应我!”
子蔺声音严厉的不容伽兰反驳。
“好,”伽兰噙泪,似有话难以出口:“主子,其实我--”
“还有,梅朵,找到没有?”
“还没,主子出事后,我们撤了回来。”
子蔺叹气:“不怪你们,是我大意。找到她,送她回梅家。”
走廊那头传来踢踢踏踏杂乱的脚步声。
“快走,记住我说的。”子蔺催促。
伽兰无奈,掏出怀里的东西递到子蔺手上:“柳先生赶来了,他猜到你不肯跟我走,让我把药给你。主子,保重,我们一定会救你回北凌。”
伽兰匆匆说完,一个转身,没等子蔺看清,疾风起,她便不见了。
子蔺愣了片刻才注意到手里的药丸,柳正卿来了,定是为救自己,不知北凌此刻怎样,殷帝会不会再派人过去,一旦派人,那就离自己的死期不远了。死,他不怕了,知道自己成了孤儿,这世上已无牵挂。
想到这里,梅朵的样子出现在脑海里,那依依不舍的眼神,那情如烈火的性子。自己走了,是不是她会哭?不对,不是会,是绝对会,她是义无反顾的跟着自己走到此,而自己却是莫名其妙的被她追着护着,最终还是辜负了她。
伽兰按着子蔺的吩咐,留了一半人在京都守着,自己和柳正卿沿路寻找梅朵和拓跋溟,不只是为梅朵,还因柳正卿借着师父的关系,想取得鲜卑的援助。
在红岭镇,伽兰一行人终于见到了梅朵。
此时,梅朵正在与拓跋溟争执,她要连夜赶路,拓跋溟不允,等见了伽兰,这一切就都抛掷脑后了。
“你们怎么来这了,侯爷呢?”她最想听的就是人已经得救了。
可伽兰沉声回答:“侯爷还在牢里,他不肯跟我走,逃狱会坐实罪名,也会连累莫家。”
梅朵沉默了,这就是她的三哥,一如从前的三哥,与血脉无关。可她谁都不会在乎,只愿他能活着。
一旁拓跋溟点头:“我就猜到他会这样,迂腐,怕是他还会让你嘱咐北凌军稳定军心,严防我吧。”
伽兰想这鲜卑王对主子太了解了,也亏得他为了梓妃与主子惺惺相惜了多年。
柳正卿一步进来,对着拓跋溟行礼。
他在鲜卑长大,对鲜卑人的礼节、国情相当熟悉。拓跋溟与殷帝不同,他偷着做了几年大魏的奸细,如今就是暴露,也要明着来。
拓跋溟饶有兴趣的看着,揶揄道:“看来我猜的没错,怎么,为了你主子,不怕暴露了?”
柳正卿笑着看了梅朵一眼:“拓跋王精明睿智,也瞒不了多久,单独交谈可以吗?”
拓跋溟一笑,拉过梅朵:“这屋里就她是外人,可你还不知道,为了救你主子,她可是求到我这里,我也答应了。”
柳正卿探索似的看着梅朵,这姑娘追子蔺他知道,但为了子蔺能求到鲜卑王这里,却是两人关系不简单。
“鲜卑王真的能施以援手?”
“不假,我若不管,这丫头的眼泪我可受不起。”
梅朵脸红了一下,有点害羞,毕竟是当着伽兰和柳正卿的面。但她不想躲出去,急于想知道他怎样去救人。
柳正卿问道:“鲜卑王心里可有了计策?不知是不是与在下想得一样。”
拓跋溟道:“我在江澄郡原有屯兵,这次回去我增兵二十万,全部压在塘墉城,怎样,可明白?”
柳正卿眼睛一亮:“出兵,在下也是这样想的,北凌告急,殷帝不得不考虑侯爷的影响。塘墉城驻军十五万,这些兵比不上滇池军,鲜卑大军压境,就是一种威慑。若殷帝还不放人,不妨就拿下塘墉,反正这个郭舒衍把我们也欺负够了。”
拓跋溟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大魏人?怎么卖国还卖的这么明目张胆。”
柳正卿笑笑:“我是商人,卖不卖国我不管,只知道我家眷在陵川,莫家对我有恩,侯爷对我也有义,救人为先。”
“那你不怕我趁虚而入?”
“你敢!”梅朵插嘴:“说好的帮忙救人,谁要你真打。”
拓跋溟道:“丫头,你想的太简单了,兵马一动,我总要给臣民个交代。”
柳正卿又是一礼:“在下来时就已想好,只要鲜卑出兵,救出侯爷,塘墉城外的贸易让利三成,另外每年出售给鲜卑的内地物资,翻一倍如何?”
拓跋溟点头:“好,一言为定。还要立字为凭吗?”
“鲜卑王承诺就好,相信一国之王不会出尔反尔。立字,还怕以后给侯爷添麻烦呢。”
一张字据就是勾结敌国,他可不想被威胁,何况只要侯爷出来,也不怕鲜卑出尔反尔,真打,还不定谁输呢。
时间不容许耽搁,商定后还需要柳正卿返回北凌,给梁勇通通气,需要滇池的配合。之后,拓跋溟和柳正卿回北凌,梅朵说什么也不回去,要跟着伽兰。伽兰哪能让她跟随暗卫行动,便劝说她去了殷歌的云鹤商会,梅家三少还等着呢,暂时住下等消息就是。
拓跋溟回鲜卑不久,鲜卑与大魏开战的军报便到了殷帝的御书房。他气的摔了俩玉盏。恨不得骂老天不给自己长脸,说好的天随人愿呢,国师不是说与社稷无虞吗?偏偏这里刚抓了人,有些大臣的奏章还没平息,鲜卑就打来了?
“安喜,国师呢,回来没有?”
安喜匆匆进来:“陛下,国师临走时说要一个月,这才一旬多点呢。”
殷帝泄气道:“把右相找来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