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谁闻泊客曾寄书,欲挽忠魂夜传檄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
回目注, 檄xí,十二锡。
回目解,这一回不用多说了吧。
冬十一月末,顾幼锋以两万余精锐兵不血刃攻陷天下五都之一的锦都成都,便急速跳转矛头朝遂宁进发。临行之前,他对城中军政进行一系列调整,安抚旧吏与百姓,无论惶惶不可终日之王杊举旧部与川中黎庶无不大定。
“益州巡政使有令,城中百姓各守本分,各级官员不可擅离职守,郡中律令一如照旧。凡龙城军敢劫掠百姓者,死;城中有作奸犯科,杀人者,纵火者,死;淫侮妇女者,死;偷盗或其余罪不至极刑者,依律收监。”
成都百姓聚集在官寺门前,听闻新任‘巡政使’之令,能识字者更是仔细阅读告示,百姓无不安心,交口称赞。
“嘿,我跟你说,这位顾大人乃是南朝大家顾家之人,果然才具一流,非同凡响!”
“难怪政令如此简约!看来是位好官。”
“好不好却也难说,哪个到了不是先烧三把火,待时日久了,还是要搜刮民脂民膏。不贪财又何必当官。”
“嘿嘿!那可未必,就比如前任王大人,便从未贪墨。”
“你不要小命了,还敢提那姓王的反贼?也不怕夷三族!”
“王大人未背反朝廷之前,对待我等小民也甚是体恤。哎……”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就叫做‘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卑躬谦下时’。大丈夫不贪财那多半便是贪权,所谋者更大。”
闹市中众百姓七嘴八舌。其中有数人形迹可疑,混在人群中低声交谈。龙城军将士往来巡守,见有二人仪表不俗,不由得警惕,上前喝问。众百姓甚是惊惧一哄而散。
“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莫非是反贼细作?”
两人笑道:“军爷当真玩笑了!我丐帮皆是忠义之士,之前还相助顾将军击杀叛军,打开城门,迎王师入城,虽无功劳也有苦劳,将军这般说岂不令我等忠义之士心寒!”
那将士细看二人,不仅身材高大,眉目倒也周正,衣服上满是补丁,这才点点头,正色道:“原来是丐帮的朋友。失敬!”
“军爷辛苦!”
“这几日城内尚不宁静,汝亦需小心,如有消息可来官府报道。”
“是!是!”
巡城军士走后,二人侧首以目交流,只在城内几个转身,便即没入巷子,不见踪影。而若有人仔细观看,便可见方才那二人已现身于远处一高塔顶上,端的武功高绝。
这两人身材相仿,且都用了易容之术,而观其发髻处,依稀可见二人年齿,一者须发黑白相间,显为老者;一人则须发俱黑,尚处壮年。
“没想到王杊举这么快便要落败了!”那壮年人声音略显年轻,想来也只有三十许。
“他手中还有三万精锐,胡成纵然攻下剑阁,定也损兵甚众,此时亦未必不能一搏。”那苍老者出言。
“顾幼锋手中有四万人马,就算分兵诱敌,亦不低于三万,听闻胡成所部已攻克剑阁,兵力损耗半数,亦至少一万五千人到两万人马,此军经历死战,三军勇士浴火重生,士气正盛,无不以一敌十,兵锋难当!王杊举腹背受敌,注定败亡!”
老者闻言似乎不信。
“吾与大哥早年游历南朝,彼时夏王尚未一统天下,江左百姓便传言,‘北有一麟,南有一凤’,前辈定然听过。”
“是也!一麟便是龙城王仲明,而一凤乃是三人,王杊举为凤首,萧卿之为凤身,顾坦之便是凤尾。三人以才略著称,当世谓之一凤。”
“然也。萧卿之性恬静,不爱与人交往,尤喜玄功丹法与长生之道,武功修为在三人中最高,顾坦之与王杊举却皆是率性之人,心怀天下,大有建功立业之心,二人意气相投,食则同室,寝则同榻,结为异姓兄弟。后来王杊举独子命丧于夏王铡刀之下,他便噬怒成仇,堕入魔道,始与我门神主结交。袁萧两族举事后,王杊举亦举起反夏大旗,顾坦之虽未表态,想来早已与其割袍断义。”
“听说顾坦之亦在此军中,若能生擒之,顾幼锋定投鼠忌器,想来还有一丝转机?”
老者发问,那壮年人淡笑摇头:“据细作消息,顾坦之入川之时便给他寄去书信一封。王杊举看后大怒,将主力从外水、中水全部调集至遂宁郡。彼时莫说郡外没有守军,成都亦已是空城一座了!”
“此话当真?”老者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前几日之事,晚辈亲历,岂敢欺瞒前辈!”那壮年人说罢,老者投来目光,心底冷笑:“元俌当真是枭雄之辈,怕我与诸葛鸿私下勾结,不肯用命,又派来此子监视王杊举,数日之间往来五百余里,当真是用心良苦之至!看来夏王这局棋未必稳赢啊!呵呵!精彩!精彩!”
那壮年人见他不再出言,轻声探问:“前辈?”
“无妨,我是感叹这姓王的一世精明,临到老来竟如此糊涂,也难怪顾幼锋攻破成都如此轻易!”老者淡笑一句,遮掩心中真实所想。
“是也!王所部机动防守,若指挥得宜,及时封锁江面,迁延日久,夏军粮草不济,必然自退,虽然败局难以逆转,却尚可苟延残喘,而后依次收缩兵力,最后退守成都,锦都粮草极多,亦可支持大军半年以上。”壮年人笑了笑,续道:“可再想深一层,如换做前辈与昔日兄弟阵前相遇,又自知败局已定,又会如何?”
“若换做我是那王杊举,此刻败局已定,便将击杀贼首、招降叛军主力这天大功劳送予其友,玉成于彼!也好过空落骂名,遗臭万年!”老者悲叹。
“前辈高论!”壮年人神色风轻云淡。
“难怪神主将你安插在正道!龙、虎、狐、蛇之中,若以智谋而论,该当以你为首!” 那苍老者别有深意对他深沉一笑。壮年人神色 戒备,尴尬笑道:“天渊神龙尚在九锡门……”
“天渊神龙这名号早晚是你的,何况……”
“前辈!”壮年人神色肃然,老者不再言语,摘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竟然便是威震天下的九藏髑虎!
那壮年人皱眉:“段前辈此时暴露身份怕不妥当,若被人认出,必致丐帮内乱。”
“无碍!我那机关所制之人偶几与真人无异!有分身在帮中,老叫花便能逍遥四海了!”九藏髑虎眼中流转紫光,内功修为已臻极高境界。年轻人赞道:“前辈不仅机关术震铄古今,连内功修为亦已达于天人境界,怕是比我大哥还要深厚!”
九藏髑虎一笑了之,却不做答。那壮年人甚是好奇,轻问:“我随神主日久,门中机密亦知晓甚多,却仍不知前辈姓名?”
九藏髑虎身份极为特殊,江湖之中知晓其姓名来历者不超过五人,他听闻对方发问,眼中现出怪异神色,继而暴怒:“知之逾多,其命逾危!”
壮年人眼中笑意大盛,面上表情却毫无波澜,周身经脉显出绚烂银华。二人不动如山,却有无数金光、银华纵横激荡,如刀来剑往,声如霹雳交击!壮年人内功修为与九藏髑虎不相上下,此刻却不愿再战,从容后退一步,拱手笑道:“晚辈不敌!求前辈高抬贵手!”
“你这肉身越发坚固了!” 九藏髑虎冷笑,揭开面上第二层人皮面具,坦然道:“吾真名,段淑景。”
随着第二层人皮面具揭开,九藏髑虎真容露出,其人剑眉星目,须发俱黑,皮肤之白皙有若女子,且皱纹极少,五官俊秀之极!纵然他已年事已高,亦乃属当世少有之美男子!
“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男子!”壮年人惊叹佩服,不禁仔细多看了几眼,段淑景眼含厉芒,身周杀机凛冽,右掌举起,顷刻间便欲动手:“看够了没有!”
壮年人这才躬身致歉:“晚辈失礼!晚辈听闻大夏四美,夏王丰神俊朗只排最末,河西王位列其间,然以晚辈猜想,倒退二十年观之,恐亦稍逊前辈三分!”
段淑景见他神色诚恳,只是惨然一笑:“纵然貌若潘安,又能如何?”
那壮年人笑道:“世间女子大多只看皮相,晚辈若有前辈一成才俊,便不至于孤身至今了。”
“老弟说笑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九藏髑虎神情苦涩,以手轻抚面颊上一细小几不可见之伤疤,见对面又投来目光,便解释道:“少年无知,不顾生死,也曾热血报国,身列行伍!”
壮年人越发对他好奇,又觉太过失礼,侧身而立,段淑景借机带好面具,发髻贴合处浑然无迹,这才道:“汝知吾身份,若敢随意泄露,纵有金刚不坏之身,吾亦必杀之!”
“岂敢!”
九藏髑虎谈笑间又变作往日神色,似乎对其多了三分信任,轻拍其肩,勉力道:“你是神主极为重要的一只暗棋,足与狐蛇并举,远非那几个废物可比,回去时定要小心,可别被人识破身份!”
“是!晚辈仍旧依计行事。”壮年人身上银华流转,双足蹬地,身形隐没于黑暗中。九藏髑虎却往城中繁华之处而去。他似乎早有目标,只几个起落便到了目标处。
江北丐帮在九锡门与江左大族发动叛乱前便已将帮中高手全数调遣至大夏十四州中,每一州皆有百余高手坐镇,以便在暗处接应夏王大军迅速平叛!而江南丐帮反其道而行之,其帮众有四成之多为九藏髑虎爪牙,暗中勾结九锡门,潜伏各大州郡意图破坏之举。南北两派目下形如陌路,只尚未公开挑明而已。段质捷前时与盐漕二帮一道救下三老之后在途中偶遇江北丐帮长老任不为。
“帮主!”段质捷大为激动,忙上前行礼。
“好小子!最近长进了不少!快让阿翁看看!唔,太瘦了些,又不好好吃饭?!汝阿婆特意将汝托付给吾,这却教吾如何是好!”
“帮主!”
“我只是代行帮主之事,非帮主也,南北两派弥合之事,多半还要看汝年轻一辈!走,我带你入川,再做打算!”
任不为便是天都洛阳时顾幼锋、水婈君、谢无忌、闻诗戫遭遇采生折割花子难以破局时,那位以绝顶武功擒住花子的白发老汉。且说任不为本是段淑景结义兄长,二人为生死之交,段淑景本是南诏人士,早年为避宗族之祸,与表妹私奔而来中原,彼时大周灭亡,诸葛鸿已借常山王郭瑞之手割据江东,此后数十年间南北战火不断。
段淑景与表妹初来江南并无根基,屡屡碰壁,生活艰难时,偶遇丐帮弟子任不为,二人言语投机之极,随结为异姓兄弟。段淑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欲以满腔热血报效国家,而后建功立业,留名青史,便即投入云辉将军部将孙唯义军中,临行之前将表妹暂时托付给义兄照顾,并对表妹言道,‘功成之后,自带汝衣锦还乡’!
后事出意料,孙唯义降胡,段淑景与众将士不愿剃发易服,决定冒死突围。数千将士在羯氏一族数万虎狼围攻之下,经历九死一生,只活下来五百余人,段淑景便在其中。可当他满怀劫后余生之喜回到江南时,却听闻表妹为求富贵而‘改嫁他人’。段淑景心丧欲死,一病 不起。任不为自不忍袖手旁观,在危难时刻帮其渡过难关,更将他安置在丐帮之内,段淑景由是对大哥任不为更加敬重,然心性已不同往日,平日易容改面,并不以本来面目与帮众相见,又因其易容之术高绝,众人并未察觉异样。任不为心知其苦,也不好强劝。段淑景在丐帮之中出力甚伟,又屡立大功,渐成帮内位高权重之人物,然众人却只知他姓段,以为其出身穷苦,并无姓名,自也无人深究其过往身世。
彼时丐帮因家国破灭,早已从超级大帮派沦落为各自为政三流小派,一州一分舵,一郡一门户,早已屡见不鲜,各地名义上虽听总舵之令,实则听调不听宣,分舵之主俨如诸侯王,均自立门墙,投靠大族!堂堂忠义丐帮渐沦为权贵之爪牙!
彼时段淑景已成南派之魁首,他又感念兄长大恩,便以一己威望弹压帮内反对之人,又以霹雳手段铲除帮中叛逆,将长江以南数州之帮众拧成一股。
而丐帮前任帮主一直居于河北抗胡,死前本欲将帮主之位传给任不为,任不为坚辞不受,便即以长老之名,代行帮主之权。
至此,北派便以任不为为首,而南派则为段淑景为王。明面上看,二人亲如兄弟,丐帮南北合一该当顺理成章。然暗地里,段淑景早已非当年那质朴单纯之正直少年,他当年经死劫之后性情大变,眼中只余武功权势,常以酷烈手段排除异己,朋党为私,更暗中以易容术化身‘九藏髑虎’,收纳无数江湖匪类为己用。至于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之事乃是司空见惯,人口贩卖,奸 淫妇女更属寻常。当年陈嵕极重伤之际,流落江湖,段淑景偶然遇之,以为奇货可居,便将祖孙救下带回江南总舵!然陈嵕极毕竟是一等一绝顶高手,不过半日便已恢复数成功力,令众人大为忌惮。九藏髑虎随即在其茶水中放下自己所制毒药,顷刻间形势逆转。陈嵕极祖孙二人被众花子以采生折割残酷手法做成‘人犬’。
前事毕。
至此,南派丐帮渐成藏污纳垢之所,更与忠义北派渐行渐远,南北对立之势已成!
南派势成之初,帮中亲信屡次劝段淑景自立为主,与江北断绝往来。段淑景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为由婉拒,实则感念任不为大恩,终不愿与义兄反目成仇。是以这些年来,南派虽然势大,却仍与北派未公开撕破面皮。
且说任不为与段质捷一同入川,便在成都潜伏下来,屡次传递书信给夏军,更多番暗杀王杊举身边亲信死党,为顾幼锋破成都扫除了不少障碍。成都城破之后,任不为、段质捷一明一暗继续观察城中情势,后局势渐稳,任不为假意告知他自己先行离去,实则躲在暗处保护段质捷。段质捷并不知情,少年人毕竟留恋繁花似锦的益州大城,便在成都多住了几日。
此时,少年段质捷正以机关飞鸟之术对众表演。百姓看到兴起,无不喝彩。
“众位有钱的给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小人在此谢过了!”段质捷手拿托盘而前。
“嘿嘿,没听说叫花子还要钱的!”
“走了!走了!”
“嗨,这几位大哥,别走啊!”
段质捷欲劝,奈何众人早已一哄而散!他自也不生气,只是苦笑:“谁说叫花子不能要钱,我出力气,要点盘缠回乡,怎也成了罪过!”
“这小哥当真俊俏!”
段质捷正收拾探子,远远的有不少女子朝仔细投来目光,当下面色羞红,拾起行囊拔腿就跑,机关鸟自在身旁飞行跟随,耳中仍旧传来众女子嬉笑声。
九藏髑虎见他慌不择路,坐在树上大笑,从怀里取出一只钱袋,不偏不倚刚好扔到那飞鸟头上。飞鸟不堪其重,跌落地上,左翼残损了少许。段质捷大为恼怒,寻着笑声看到树上老乞丐,眼前一亮,拱手为礼:“晚辈段质捷见过前辈。”
“你的机关术是谁教的?”
九藏髑虎蹲坐树上,笑嘻嘻瞅着他,段质捷看那老乞丐形貌威武,以为也是北派中人,心中不自禁生出亲近之意,喊道:“前辈。”
“好说!”九藏髑虎纵身一跃,立在他身前,竟自呆住了:“好俊俏的娃娃!”
段质捷来了气性,怒道:“前辈若无正事,晚辈便先行告辞了!”
九藏髑虎怔怔出神,身周复现杀气,眼中闪过凶芒,又问:“你是哪里人士?”
“江北人士?怎了?”
“江北!不是南诏……”九藏髑虎叹了口气。段质捷虽只年方十五,却是难得的美少年,江北帮众兄弟嫉妒者有之,羡慕者有之,时日常了,总自取笑他。段质捷不胜其烦,又怕众人轻视,便总以炭将脸抹的漆黑。是以九藏髑虎赞时,段质捷才这般恼怒,此刻他见那老乞丐神色落寞,前时的气也自消了,只恭敬侍立在旁,不敢出声。
九藏髑虎眼眶湿润,悲叹道:“当年若那荡 妇未背我而去,想来我孙儿也该有他这般大了!”
“前辈?”段质捷甚是疑惑,九藏髑虎大方一笑。
“你这机关本该有三重形态,既然可变鸟、兽,便亦能化人形,需知人是万灵之最,远过禽兽。”九藏髑虎使拾起物,几经折叠,变作一牤牛形态,腿部接续处亦是飞鸟羽翼断裂处,只得跛足而行,神态颇为滑稽:“这处本该用寒铁为轴,而那处只需一个反转,可精简三寸长宽。”
九藏髑虎大手一伸,也不见他如何费力,手法干脆利落,只几下便将那牤牛拆了半边,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根粗细一厘、泛着寒光的精铁轴,贯穿原有一空洞,牤牛左腿竟全然修复!其精巧处更胜往昔!段质捷大喜:“老前辈神技!小子拜服!”
“剩下半边自去精修!”九藏髑虎起身便欲离去,段质捷大急,呼道:“阿翁慢走!”
“你叫我什么!”段淑景心头大恸,又生出三分惊喜惆怅,侧身回首,段质捷这才缓缓道:“谢……谢前辈赐教。”
九藏髑虎感到些许失落,叹了口气,运起轻功一纵离去。段质捷心中却生出一股莫名悲痛。
且说九藏髑虎离开成都,在原野处运起轻功,察觉身后有人,当下立住,回手一击‘毒龙掌’,掌风打出五丈开外,将一数百斤大石轰成粉碎!
“二弟!汝功夫又长进了!”大石碎裂处走出一人,正是任不为。段淑景甚喜,上前拉住他:“大哥!你也来了。”
任不为后退半步,怒道:“二弟,你怎与九锡门勾结在了一处?”
段淑景淡笑:“大哥不远千里相会,却只为数落小弟?”
任不为叹息:“这几年若非你极力弥合南北两派,弹压南派中敌对之人,丐帮早已大起火并,这些事愚兄又怎看不到,可你要知,九锡门狼子野心,万不可与虎谋皮啊!”
段淑景笑道:“大哥多虑,小弟行事自有分寸。”
任不为见他面显邪气,急道:“你……你又淫侮良家妇女了?”
“世间贞淑之人妇,小弟断不敢碰,吾所为无愧于心,告辞!”段淑景怒气勃发,便欲离去,任不为大怒,伸掌便打,掌力开山断石,刚猛之极!九藏髑虎不愿硬碰,只使了三成力,便欲借力飘身而去,谁知手掌相交,便觉臂膀发麻,摧枯拉朽的腾龙掌力立时侵入经脉,半边身子竟被那排山倒海的巨力震得失去了知觉,一屁股跌坐地上,急怒道:“大哥,你真要杀兄弟?”
任不为叹息:“愚兄怎会下杀手?!可二弟你执迷不悟,愚兄不能眼看你错尽错绝!便只能先擒下你再做打算!”
“大哥好意,兄弟心领了!”九藏髑虎嘿嘿冷笑,任不为见他前一刻尚自恐惧,后一刻便有恃无恐,心中警惕,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谁知只在这瞬息之间,呼吸变得迫促异常,继之双足酸软,心头狂跳:“糟了,莫不是中毒了!”
“我的毒只肖碰到,便会骨化肉烂,大哥全然不备,竟还能坚持三息,当真了不起!”九藏髑虎缓缓起身。任不为低头看时,手掌心已全然变成诡异暗绿色,大惊失色道:“你!你的毒功竟突飞猛进至如此境界!”
“大哥!小弟承你情,亦不愿下杀手,但这‘九死蛊毒’只需三成力,亦可让你寸步难行了!”
“二弟,你不可再错下去了!”任不为急忙盘膝而坐,九藏髑虎侧首,淡漠道:“大哥,你运功之时若遇危险,可按这口诀行之,毒气自会逼出数丈开外,便遇到仇敌亦足保命。兄弟告辞了!”
“二弟,回来!”
任凭任不为如何呼喊,段淑景身形慢慢隐没于黑暗之中。
且说顾幼锋除留下两军兵力守城之外,余下全数赶往遂宁。婈君早已先一步到达成都南百余里益阳县,在城外时数十里处,便提前命船中将士饱餐战饭。
“众将士听令,每人需吃一斤饼,半斤肉,灌满水囊!”
慕容岿对众传令,众将士深知大战将至,无比戒备。待餐后,战船方抵达县城外口岸,而后全军弃船,携带三日粮朝遂宁外战场赶去。此时之龙城军已非天授年间百战雄师,大多为数年新兵,未历大战,长途奔袭之下早已疲惫不堪,又累又饿。而慕容岿与贺兰孤狼所带龍禁卫乃是段虎臣调练的精锐之师,其战力比之大夏屠神卫亦不遑多让。对比之下,差异甚大!
“真是一群狗熊,除了饭吃得多,啥他 娘的都不行!”贺兰孤狼对龙城新军甚是鄙夷,慕容岿策马紧紧跟随在主帅身旁,一双慧眼早已看透局势,不无忧虑道:“水将军,我军大多为步卒,只有龍禁卫与少部游骑配备战马,此刻将士们已奔行了四个时辰,恐难为继。”
水婈君叹道:“我亦知此事难为,可纵然让我抵命,也不能让顾老将军身处险境!”
贺兰孤狼道:“我看不如这样,从这些狗熊里选出一些还算跑得动的,携带干粮继续跟随将军,余下众人原地造饭,吃饱了再来,一个个累得跟他 娘的饿死鬼似的。”
水婈君噗嗤一笑,不知作何答复。慕容岿点头:“我看行,优中选精,该能得个千人,再加上咱这一千,凑个两千人。”
“呸!这些狗熊里能凑出一千条虎狼我名字倒着写!”
“就这么干!”婈君点头,三将分头行事,从五千新军中挑选精壮,无异于沙中淘金,最后竟只得七百余人勉强可用。
“晋将军!”
“末将在!”
“你和军正、军司马带领余下四千将士在此造饭歇息,待将士们略复体力,便需速速追赶本将!务必于今夜子时赶到遂宁郡!若有延误,军法从事!”
“是!末将领命!”
三军将士继续奔走,从益阳至遂宁路途不近,前后两军最终于当夜戌时汇合至战场前数里外,前后不到一日时辰,堪称神速!
“水将军,末将不辱使命!”
益州冬夜亦寒风刺骨,晋副将与后军四千余将士无不满头大汗,喘息不停!婈君毕竟年轻识浅,便欲出言。慕容岿视以颜色,低声道:“事分轻重,不可心慈!”
婈君叹息,心底不忍,慕容岿将她拉到一旁,轻声劝道:“我知将军乃良善之人,然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步卒一日行百里,已尽力竭,全凭一口志气支撑!此刻若稍加歇息,定然前功尽弃!而劲敌只在肘腋,更有覆军杀将之危!事分轻重,望将军三思!”
江面上一片火光,喊杀声惨厉之极!婈君远远望去,结合慕容岿之言,心中冷静下来,郑重点头,走到众将面前。
“方才慕容将军亲自探得,顾老将军五千余众就在数里外,与王杊举三万主力血战,我军若正面为敌亦难奏效,当下唯有行险。”
“如何行险?将军可有妙策?”军司马与晋副将发问。
“一刻之后,烦劳晋将军带二百步卒只在林间擂鼓呐喊,不得与战。烦劳军司马率二百将士立刻驰往郡城,命将士大声呼喊,‘成都陷落’‘王杊举已战死’,用计叩开城门,而后谨守郡城,不得有误。”
二人面面相觑,问道:“将军何往?”
婈君道:“我帅步卒主力背后袭击王杊举部,与顾老将军前后夹击叛军!”
晋副将与军司马声泪俱下:“将军,我二人祖上皆是行伍出身,世受国家大恩,今日正待报国,怎可避重就轻,让将军身处险境面对十倍之敌!”
慕容岿亦大惊:“不妥,将军身为主将不宜亲自犯险,还是让末将和孤狼代劳吧!”
“不,慕容将军二人督帅龍禁卫与五百游骑于两翼袭扰叛军,左右合共亦不足两千人马,兵少而任重,不容两位推辞。”
“将军!不可!”军司马苦谏,婈君怒目而视,气冲云汉:“敢违我令,军法从事!”
晋副将与军司马知不可违逆,当下只得领命,并当众大喊:“将士们,右将军待我们亲如兄弟,今日正是血战报国之时,谁敢后退半步,便是和我老晋过不去。”
“击杀叛军,克定巴蜀!”
“击杀叛军,克定巴蜀!”
晋副将兀自不放心,从军中点名叫出百余勇士,转头对水将军道:“将军一会与敌大战之时万不可意气用事,有这百来个兄弟当中拱卫,当可保无虞!至于余下的众将士……虽良莠不齐,大多未经生死之战,然却绝无孬种!将军尽可调遣!”
“两位,保重!”婈君对二人一拱手,旋即将背上剑匣摘下,依次取出全部三柄长剑,将两柄背于背上,手中握着那柄七尺余荆楚剑!凛凛杀气不绝而出!
“是!”
军司马与副将领命而去,慕容岿不无忧虑:“水将军,顾将军将您安危托付于我,这一战凶险莫测,此计当真不妥!”
“现下无更好计策,只能如此!迟则生变,越发不利!两位将军速速依计行事!!”
婈君生怕二人变卦,抱拳一礼,便即带领众督、校、牙门将等部署率余下四千余将士奔赴战场。
慕容岿大急,还欲追去阻拦,被贺兰孤狼拉住:“反悔也来不及了!我看这丫头胆色武艺俱高!就按此计,你我二人各分一半兵力,偃旗息鼓,待接近叛贼再调亮火把,震鼓如雷,杀他娘个措手不及!”
“只得如此!快,接应将军!”慕容岿与贺兰孤狼武艺极为精湛,又身经百战,当下不再犹豫,不足片刻便组织骑兵悄悄潜至叛军两翼!待婈君射出响箭后立时擂鼓呐喊,以奔雷之势对王杊举后军发起冲锋,叛军后阵大乱!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将军!大事不好,夏军主力来了!”
叛军斥候面色惊恐,奔到中军位置,叛军众将士回望山林,火光连绵,无有尽头。
王杊举指挥三军与顾坦之一部厮杀,正自大占上风,眼看便要将其逼入渝水,谁知后军鼓声震天动地,江边火光密密麻麻,不知几何,照得益州平原亮如河汉,大夏三军喊杀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成都已破,降者可免一死!”
“成都已破,反贼欲保妻子,可速速来降!”
“反贼速速来降!不然尽数屠了!”
喊杀声越来越大,出征之前,剑门关被攻破之消息便已在叛军中不胫而走,士气本自低落,若非王杊举在军中威望极高,且有极力弹压,这数万主力早已做鸟兽散了!
此刻被顾坦之、水婈君两部前后夹击之下,叛军军心彻底崩溃,无数将士临阵叛逃,军正斩杀喝止无效,叛军已然是兵败如山倒。场中只余五千众冥顽誓死追随。
王杊举慨叹一声,拉住军正:“不必喝止了,任其自便。”
“将军!我等受将军大恩,愿从于地下!”军正痛哭流涕。
“愿从于地下!”
王杊举大怒,挥马鞭抽击众人:“今日事败,乃天意也,尔等尚当壮年,家中又有高堂妻儿,何言生死!”
“将军!请下令!”众将伏地,神色坚毅,王杊举知不可劝,长叹一声:“好!好!好!汝等当真欲尊我令?”
“诺!”六千余众声震原野。
王杊举面色泰然:“众人分做两部,一部将后军尽数剿灭,一部随我,生擒顾坦之!”
“是!”
且说夏军计策初成,慕容岿、贺兰孤狼两部龍禁卫所向披靡,斩敌、降敌无数,心中尽皆大喜。水婈君身先士卒,率步军配合左右两翼一同进击,寒夜之中叛军难辨敌众多寡,夏军势如破竹,只半个时辰便斩杀、俘获数千之众,距王杊军中军已不足半里,谁知面前一股罡风刮来,无数死士如狼似虎、眼冒红光,以搏命之势对夏军迎头猛击!
“不好!”慕容岿调转马头,正欲再组攻势,谁知变局来得太快。叛军大股来袭,已将左右翼游骑与步卒分割,夏军中军竟一触即溃!贺兰孤狼大怒,率铁骑奋不顾身穿阵而过!敌军以长枪攒刺,龍禁卫死伤甚重,慕容岿从左侧接应,叛军遭两翼夹击,这才暂时势阻。慕容岿与贺兰孤狼两股人马汇合一处!
“水将军呢!”
中军将士与叛军杀成一团,这一日间奔行百里有余,体力早已耗尽,眼看便落下风。婈君身先士卒,与众将士激烈顽抗,若非盾坚甲厚,早已不知被刺中几许!纵然如此,众人亦伤痕累累!贺兰孤狼与慕容岿眼见不妙,大声喝令:“众将士,下马步战,合短刃!”
龍禁卫本就是百战雄师之精锐,此刻九百余众弃马与敌近身死斗,渐渐拉成均势。谁知叛军竟似疯魔,尽是同归于尽打法,又借阵法以众凌寡,合围军中统领。数名叛军一跃而起,舍命而来!贺兰孤狼大喝一声,挥刀将数敌斩成两节。叛军虎目逼视之,死不瞑目!贺兰孤狼心底打鼓,骂道:“妈了个巴子,都他 娘的中邪了不行!”
“不好!速速救她!”慕容岿武艺卓绝,击杀数十人后方始惊见惨状,众人远远望去,叛军已将中军水婈君在内的五百余人合围在一处,剩余两千余众步卒只在阵外,敌阵严密,水泼不进,一时难以突入。
贺兰孤狼破口大骂:“竟险主帅于险境,简直他 娘的废物!”
“快杀进去!”慕容岿大急,手中刀旋转如风,率众强冲敌阵。然贼众阵型越加逼迫越加顽抗,贼死数十人,龍禁卫亦重伤十余人,端的焦灼!
“他 娘的,老子去!你在外面接应!” 贺兰孤狼大步向前,举刀乱砍,硬生生杀进人墙数丈深,谁知再往前时,身前如起惊涛骇浪,杀气森森,教人气息不畅!
“快回来!”慕容岿大骇,率众接应,贺兰孤狼与敢死锐士众人折返本阵,面色无不惨白:“疯了!都疯了!”
众叛军势若疯虎,反向外阵猛扑,贺兰孤狼与慕容岿侧身闪躲,率龍禁卫猛士斩杀。内阵中众人却仍无喘息之机。而龍禁卫身后又有叛军不知几何,在暗夜中不绝而来!
“不好!”慕容岿大惊,忙率三亭人马反向迎敌!贺兰孤狼与之心有默契,再度率众冲阵。此番惊觉阵中略有松动!更依稀看到统帅身影,大喜喝到:“水将军!速来,我接应你离去!”
婈君在内阵之中亦感喜悦,率众人急速突围。
外阵杀气森森,众叛贼合围龍禁卫,贺兰孤狼身披重甲,全身竟然被创数十,手臂甲胄被砍烂多处,大小伤口不计其数,他却全不顾伤势,率龍禁卫豁尽全力再度冲阵,勉强将外阵撕开一个口子,大喝道:“将军快走!”
婈君身法如风,剑出如电,眼看再有数尺便可突围,身后虎狼竟自合围,将之与中军步卒将士分割!
“糟了!”婈君大惊,回首望去,众将士眼中凄惶,众人喊道:“将军,快走!”
“将军不必管我等!快走!”
贺兰孤狼勉力支撑,已然力气不济,喘息迫促,言语艰难!龍禁卫众将士催促道:“将军快快随我等离去!”
“弃之不仁,又与禽兽何异!”婈君毅然放弃生机,提剑而起,翻身再度杀入阵中,七尺长剑如龙飞腾,揭剑而起便杀一敌,挥剑而落再杀一敌,中军将士又悔又喜,无不热泪盈眶:“将军!”
“速速随我杀出重围!”
众将士未及答话,便有数人惨遭屠戮,婈君回身一剑,为护己众,撩敌兵器,瞬间又有数杆长兵斩来!七尺长剑不及变,已被砸下!婈君眼见无法变招,长剑如电射出,立时洞穿数人,钉死在地上。众贼无不骇然!一声断喝起处,五尺刚锋盘旋飞舞,又有数贼命丧当场!
“众人合力,先杀了这娘们!”
叛军势如疯虎,上前合围!婈君持剑对敌,剑剑杀招,毫不留情,顷刻间击杀十余人,中军步卒士气大振,舞动兵器紧随主帅艰难前行!稍远处再有伤亡,此刻仅余一百五十来人。更有十数人大腿折断,难以突围。
“水将军义薄云天,我们兄弟心领了,快些离去,不必管我们!”
说话之间,那十余人竟以身为盾,一跃而起,舍命阻拦后阵追杀叛军。
“不可!”婈君大恸,尚不及说话间,虎狼又自三面而至,此番众贼竟然有备而来,一面围杀婈君,两面夹击,专杀中军将士伤者!婈君哪容贼人撒野,舍命回身相救,周身破绽大露,电闪之间,左腿、右臂剧痛难当!
“将军!”众将士眼中含泪,舍身替主帅遮挡,无不身死当场!众贼无不猖狂狞笑:“再给这小娘们来个围魏救赵!”
一时间,无数长枪大刀纷纷朝阵中劈砍猛刺,婈君奋不顾身,奋剑而前,不知斩断几许钢刀铁枪,浑身浴血,与众将士共进退。
贼众死伤亦众,惊骇莫名,只敢脚踏尸骸,步步逼近。此次激战不过顿饭时辰,却迟若经年,敌我之众心头无不煎熬难耐,更有人身无巨创,却莫名呕血,转眼倒地,显是力竭而死!
婈君真力虽已强横之极,此战却也趋于其极,手中五尺二寸长剑如有巨岩之重,再难挥舞。众贼眼见此女将身旁无数死尸,身后更有百余壮士,其志成城,其意浩荡,惊惧不敢前。
外阵中,慕容岿已然将叛军援军杀尽,又复赶来相处,与贺兰孤狼第三次冲阵。二人俨如一柄尖刀,深深插入阵中,身后将士奋不顾身,紧随主将,竟终于将贼阵撕破。众将士这才看清阵中场景,无不热血沸腾。
阵中尸骸如丘,血流成溪。婈君腹背受敌,血盈甲胄,手持一把断剑,尚自率残存将士往来杀敌!众贼悍不畏死,数人抱住其腿,几人拉住其臂,数人举刀便砍!婈君大喝一声,震开数人,后背便遭钢鞭猛击,一股剧痛猛袭,嘴角溢出鲜血,她临阵夺刀、反杀,动作快如狂风,一气呵成,再斩数人,腿上竟还有数根断肢紧握不放!贺兰孤狼与慕容岿尚在十丈以外,一柄钢刀已迎面斩来,她不假思索,向后侧闪,那刀斩裂甲胄,斩在锁骨之上,登时鲜血长流!婈君独木难支,身子晃荡,头脑一阵眩晕,顷刻便欲昏倒。
“将军!”慕容岿大喝一声破阵而入。
“留她性命!”
正在此时,一对军马自林中杀来,为首六人纵马荡破贼阵,犹如巨斧劈山,其势勇不可挡!贼众尚有数千人,然血战至今,再难为持,阵势散乱。那队军马便自军阵散乱处不绝杀入。
婈君眼见众将士得救,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手捂肩膀,身子翻翻滚滚、从土丘跌落,竟滑入冰冷刺骨的渝水之中!
慕容岿与贺兰孤狼大急,眼见得救主将,却又被新军冲入阻挡,急切间高声呼喊:“我乃段虎臣将军座下龍禁卫统领慕容岿,敢问将军姓名。是哪一部兵马?”
“我们是征东将军胡成座下。我们几人初入军中,并未授职。”那回应之人便是龚乂,他身旁数人正是欧阳峑、雷明、蔡倐捷、仇风、仇云。
慕容岿大喜,催促道:“原来是胡大将军的人马!快,快救我家水将军。”
“水将军?!却在何处?”六人定睛看去,河水中有一人顺流而下,夜色下面目看不清楚。
“水将军跌入河中了!?哪位水将军?”众人一面与叛军周旋,一面高声询问慕容岿,兵燹所在,音色嘈杂。
“汝家将军姓名?”欧阳峑似有所悟,心头恤然惊骇,运起十成功力大声呼喝。他二人本隔着十余丈,此喝声入慕容岿与贺兰孤狼耳中,震得二人头脑轰鸣,说不出的难受。
“水将军,便是博恒将军夫人!”
“糟了!”欧阳峑心急如焚,纵马跑上远处陡坡,沿路无视敌我,尽皆被其撞飞!贺兰孤狼眼见自家将士被马匹撞出老远,心头大怒:“小杂碎,老子撕了你!”
“此人想来并无不良,只是心性莽撞,又急于救人……你去接应中军将士,我一道去接应水将军!”
孤狼低声咒骂一句便率龍禁卫继续绞杀叛军。而欧阳峑早已翻身下马,而后一把扯断甲胄,跃入河中。
再说王杊举所部叛军,此刻势如恶虎,疯狂冲击顾坦之中军。
“建远兄,你又何执迷?”顾坦之叹息,指挥众将以长枪阻隔,且战且退,因婈君一部袭扰之故,压力大减,伤亡渐少,而叛军一味蛮打蛮冲,死伤逾多,夜色之下将渝水染做赤红。
王杊举纵声大笑,竟不顾枪刺剑砍,一马当先冲向阵前。
“留他性命!停手!”顾坦之大惊失色,待要喝止已然不及,战马悲鸣声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