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跬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带着吴岭前往济潭,正巧魏武率领臣下视察济水工程,便一并来到了苍镇。
“如今,济舟盛白璧在济国流传开来,亦在廊中各地广传,不知各位怎么看呢?”魏武开口问道。
“辛晗陈兵勤江,与京师隔江对峙数月,娥帝极为不满,更令帝国局势充满变数。西北两强虎视眈眈,东方幽蓟、威、武等传统强国亦非等闲,铜古还置水师于夏江南畔,可见娥帝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帝国的霸主之位该让贤了,而济国是最强有力的争夺者,绝对可以逐鹿天下。”李跬说道。
“济国虽然进入强国之列,但是晋升为王国时日尚短,加之疆域远不及其他诸强,所以还需要低调行事,以他国为出头鸟为宜。”程风侃侃而谈。
“大王是呼声极高的变天者,亦是廊中明王,既有称霸之志,不可畏首畏尾啊!”济国大宰陈平岸说道。陈平岸是天琅陈远之之弟,其族乃是济国最有名的贵族乡绅。
“大宰所言只能算是对了一半:称霸之志不失,保全之策不忘。经历了去年大灾之后,不少国家对国民生计颇为重视,亦在国内进行变法图强,以免被邻近强国欺压。魏歆认为,如果济国悍然征战,必将在廊中多树敌国,陷入到襄皇时的困境之中,失去集中全力对付雷霆的良机。”魏歆说道。
“我知道各位都是心系济国,盼望魏氏在廊中区称霸,实现历代先君之宏愿。不过,我自知机遇与危险同在,济国若想称雄,必得如履薄冰,小心谨慎行事,联合各方强大的势力,为济国打败雷霆助力。”魏武说道。
“大王想必对平潭城主勒封已有了打算。”李跬捻须笑道。
“雷霆封城心向济国,魏武自然不会拒人千里。姬鸠尚有雄兵数万,如果我轻举妄动,恐怕会使其孤注一掷决战,徒令魏武卒平添伤亡。李跬可安抚吴岭,作济国的内应,促使雷霆贵族反对姬鸠,以谋夺王位之实将其驱逐。”
“好。”李跬答毕,转身走出小亭,向丘下而去。
“乐翼将军,你尽快派手下得力之人,偷偷地潜到雷霆东部沿海,让当地私盐贩子头领代誉行动,煽动盐奴造反对抗姬鸠,破坏雷霆盐业供应。”
“大王这招釜底抽薪之策甚妙。”乐翼连连点头道。乐翼既是济国王禁军首领,也是魏武暗中授意的密探司之长,专门负责调查收集各国军政消息。
“我命你打探路甲被杀之事,如今可有什么眉目?”
“我派人返回帝都昭阳探听内情,可惜收获不大。不过,我已派了一支剑术高手,到勤岭学城乔装成农夫,暗中保护太学士高维,至今尚未令易教孤阳炙得手。”
“嗯。白圭商坛有何动静?”魏武问道。
“翁筱与文飞扬计划失败,潜逃至京师盐商帮会。我得到的消息是,韦旷有可能将翁筱献出,自己坐上白圭商坛宝座。”乐翼答道。
“哦?韦旷为何这么做?盐商帮会能同意吗?”
“若无韦旷牵线,白圭商坛与盐商帮会搭不上关系。文飞扬四老介入盐商帮会,使白商圭坛的力量渗透其中,左右帮会之中盐、粮、隶、兵等产业,与杜帮主明争暗斗。至于韦旷,文飞扬刻意排挤,似乎对他有所提防。”
“这可是自毁根基的做法啊!你派人与韦旷接触,争取白圭商坛襄助于济国。”魏武说道。
“是。”乐翼应道。
“墨国王改姓更国,你又调查得怎么样了?”
“臣在墨国安排了眼线,对墨白身边宠信的闻郎赠予重金,但是所知仍是寥寥。据说,莫柏曾有一个仆从叫华廉,不知何故所踪了,若能找到他,或许可揭开墨白真面目。”
“此墨白若是彼墨白,那可是真的有趣了。”魏武想起乾国小吏墨白,亦想起自己曾经调查他,嘴角竟扬起笑意。
“如果墨白确系冒牌货,于济国而言或许不是坏事。”程风说道。
“程兄,你虽未居济国高位,但是却深知魏武心意,本王与你也就无需客气。”
“程风之所以追随济王,就是希望廊中实现统一,能够在亚夏大陆确立霸主地位,至于功名利䘵非我心所想。”
“云江南岸有鼎、遁两国,与雷霆关系时好时坏,我想请程兄寻找两国之主的错处,替济国寻找出兵良机,帮助两国百姓摆脱劣政之祸。”魏开说道。
“鼎国马上将要为大王献上大礼。”程风满脸笑意,颇为自得地说道。
“看来程兄早有妙计在胸,却让魏武蒙在鼓中了。”
“经历了去年的大动荡,鼎国国君池忠弼已经得了失心疯,不仅将其长子赶出水调城,还宠幸美姬居苒。那居苒虽然貌美如同天仙,但是却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让池忠弼杀死臣下充景之子,包成了肉馅让充景吃,以便搏其一笑。”
“如此侮辱臣下,鼎国不长久矣。”魏武抚掌笑道。
“充景乃是鼎国栋梁,身居邦国高位,受此大辱岂能下咽恶气?他已经派人联系我,欲请大王出兵鼎国,替他报杀子之仇。”程风正色道。
“既然如此,倒是省了我穷思苦想。乐翼,你派人飞马回报沐熙,让他尽快调兵遣将,调魏伍卒兵锋南下,助充景杀主报仇。”
“臣遵命。”乐翼回身出了小亭,交待手下返回济潭。
“说到魏伍卒,程风打算打醒大王,切莫太过恩宠,以免令魏伍卒地位太高,得到恩赐过甚,成为地方的小乡绅。”程风说道。
“我明白程兄担心。魏伍卒战力极强,如今又被排到亚夏强军榜单,难免会心生骄奢之意;封赏过多,魏伍卒或许会惜命畏战。”
“正是此意。如果魏武卒经历一场大战恶战,致使精良将士牺牲极多,济国再无优秀士兵传承,也会让大王陷入困境。”
“程兄放心,我已命沐熙再练新军,对新军士兵进行更严厉的考核,奖励优秀者,作为魏伍卒精锐的备选士兵。我还会给新军机会,到战场磨砺,打造另一支全然不同的精锐。”
“难怪大王是‘明王’,不愧是心如明镜,臣佩服不已。”程风说道。
“前几日余笙向我献言,欲在济国首创冥教,以明白自我、明白生死、明白天地为本,求诸本心,使信徒通过冥想达到天界。‘明达世间非自我,哲问苍天求己心。’各位觉得如何?”
“我觉得以冥教为辅,于济国而言不仅吸收众多信众,亦可扼制易教在济国的影响,改变廊中各国受其所制的局面,还能够匹敌七子之教,使济国有希望成为宗教圣地。”陈平岸说道。
“易教势力虽然壮大,但未必掀起太大风浪,如果济国以冥教相辅,会不会让学城不满呢?我想天下学子若有异心,恐怕会令大王霸业有损。”程风劝说道。
“我等觉得程兄所说极是。”魏歆与其他众臣说道。
“既然各位意见难以统一,待将来再议吧!魏歆王叔,前几日你我所说之事,已经有眉目了吗?”
“正如大王所预料,渐国贵族韩矫野心极大,得到济国帮助,又有灰子联盟大力支持,已经取代渐国鲁沸侯主,并改称为韩国。”
“我对韩矫没有印象,但对其弟韩蜚倒是很感兴趣。他以法治国的想法很多,又与李跬交好,还望叔父尽快使计,令韩蜚被其兄所怨而流亡。”魏武说道。
“魏歆已经有了打算:通过韩国新任大良施漓怂恿韩肴,对武、威两国作战,抢占周边小国领土,以便为将来济国灭之做准备。”
“如此甚好。”魏武微笑道。
“已近午时,大王请移驾苍镇稍歇。”陈平岸说道。
“好吧。”魏武见事情多已安排妥当,便带着众臣走下小丘。
丘下溪水淙淙,蜂鸟嗡嗡作响,春风和煦温暖,杨柳枝条摇曳。
魏武与众臣之后,有二十几名亲兵跟随。将至苍镇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小树林。此刻,穹空中传来一声春雷,将大地震得颤动不已。
突然,从小树林闪出一个人,挺着一柄普通长剑,猛地扑向魏武。亲兵卫队十分机警,见此人冲至近前,连忙各抽长剑在手,将他围在中央。那人剑法非常一般,但是却很凶悍,挥舞得全无章法,倒让亲兵们不好下手。
乐翼见状有些生气,抢步入阵,轻舒猿臂,将那人的剑击落,并用脚把他踢倒在地。魏武仔细观察那人,见他长得颇为瘦弱,眼神显得十分坚定。
“你为什么要刺杀本王。”
“我乃临国之主的门客誉让,受国主重视成为名士,岂能无视济国无端侵占临国?虽然我剑艺不精,但深知报君之恩,所以才候在此地刺杀你。”誉让昂着头答道。
“你倒是毫不避讳,实在是一个重恩之人。不过,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若是大王有贤德之心,就脱下你的长衣,我用剑击衣三下,便算报了临国君之恩,也完成了我的刺杀诺言。”
“好!”魏武说罢,命乐翼放开誉让,然后脱下了长衣,扔到了地上。誉让拿出剑,连刺了三下,然后便转身欲去。
“我守了诺言,贤者就这样走了吗?”
“济王有何话说?”
“我想请誉让随我回济潭,替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会知道的。”
魏武微微一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