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语阁的密室内,乔斌与念霜兄妹俩相对而坐,乔斌抚摸着手中的剑,“你新交了那么多朋友,大哥很替你高兴,但是你还是要多谨慎,与他们接触注意分寸,毕竟这两大世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向很谨慎的。”
“铸剑门那个人由你来解决,你一定要小心行事,莫被别人察觉,师傅还特意交代,在杀他之前一定要取到他的家传绝学。”说罢,在念霜耳边低声叮嘱了一番。
乔斌所提之人名叫姚家晨,乃铸剑门当家人之一,武力平平,但一肚子鬼主意,最擅长挑拨离间,嫁祸他人。
近日,他人却不在铸剑门,而是出远门办事了。正巧来到神都。乔斌他们正是要借助姚家晨的死引出门中其他人。
月夜,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风偶尔呼啸一两声,寂静得有些吓人。姚家晨哼着曲儿走在偏僻小巷中,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弹奏琵琶的声音,他顺着声音寻过去,来到一座被废弃的破庙外。他心想里面是什么人会在夜深时在这里弹奏曲子,他迟疑了,不敢进庙。多年来,他一直活得小心翼翼,若他是不经深思熟虑,再三斟酌就行事之人,断不会活到现在。更何况今日他未带任何随从,万一遇到危险,可就没人护他了。
琵琶声未停止,仿佛里面的人没察觉他的到来,他定了定神,大声说道"在下姚某,无意打搅,只是被琴声吸引过来,若有失礼之处,敬请见谅。"
曲声戛然而止,里面一甜美声音飘出:“不妨,请进吧。”
姚家晨入内,这外面看就是一座破庙,进去才发现里面虽不算精心布置,但也干净整洁,还有桌椅摆放着水果,一个白衣女子端坐于桌边,她头戴斗笠,斗笠覆盖着白纱帷幔,垂至腰间,因而看不见她的脸,她怀抱琵琶,刚才的乐曲或是她所弹。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穿玉色衣裙,面庞清秀白净,盈然一笑,似芙蓉出水,娇俏可爱。
他环顾四周,庙内空荡荡的,似乎只有两人在此,也就稍稍放松戒备,笑吟吟地望着这个玉裙漂亮小姑娘。“两位姑娘为何深夜在此偏僻之处落脚,不怕有危险吗?”
白衣女子开口了,“我与妹妹是来神都找亲戚的,因为会些许功夫,倒也不怕地痞流氓骚扰,之所以选择这所小庙栖身,只是为了省些盘缠罢了。”
“原来两位姑娘也是习武之人,难怪敢在这里歇脚。”
玉裙女子招呼他坐下,问道:“请问壮士对我家姐姐弹奏的曲子作何点评?”
“在下不懂乐理,对丝竹之声无法点评,只感觉姑娘的琴声似有哀怨?”
“壮士说不懂乐理,真是谦虚了。我认为,你能听出曲中的情感,已是不错。小女子方才弹的曲子名为《冷月》。”
“《冷月》?”
“没错,此曲主要表达的是哀怨悲愁的情绪及一种无可奈何、寂寥清冷的生命意境。”
“我看小姑娘也不过二八年华,想来也是涉世未深,何来这等感叹?”
“在下想听壮士点评,小女子方才弹得如何?”
“自然是一‘好’字评价。”
“看样子我今日算是遇上知音,知夏,取我的古琴来。”白衣女子吩咐旁边的姑娘,又转头问道“壮士可否再听小女子弹奏一曲?”
“不甚荣幸。”姚家晨虽嘴上如此回答,心里却疑惑不解,“此女子什么来历,她来这么一出是搞什么名堂?“
被唤作“知夏"的玉衣女子抱着一张古琴缓缓走来,只见此琴虽不像珍贵材质所作,却十分精巧。白衣女子轻抚琴弦,细长白皙的双手如玉蝶飞舞般灵巧地在弦上舞动,而她此刻弹的曲子却不似方才那首琵琶曲的哀婉,反而是旋律激昂、慷慨,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
“姑娘好琴艺”姚家晨不禁称赞道“请问这首曲子又是代表了什么呢?”
“此曲名为《无泪》,表达的是双亲被害,自己却无法报仇的愤怒。”女子的声音甜美至极,如铃声般清脆婉转。可姚家晨也非等闲之辈,警觉性亦非常人,感觉到有危险将至,心里盘算着如何全身而退。
她们的借口太蹩脚了,且不说两个女子的衣物是普通百姓舍不得穿的丝绸制成,就是这把琴和琵琶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怎么可能会因为省一点盘缠住在这样的破庙中。
“壮士,壮士?”知夏呼唤着,还拿手晃了晃,姚家晨却因心里有事,全没听见。两个女子互相看了一眼,念霜的手扶上琴弦,随之发出“琤”地一声响,反而吓了他一跳。
“姑娘的曲风变化得可真快啊!”姚家晨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女子摘下斗笠,“我变脸更快。”
“砰”的一声,一枚烟雾弹炸开,姚家晨瞬间不见了踪影。论逃跑,他这么多年可是经验老道了。
“知夏,追。”念霜压低声音说道,两人立马一起追了上去。
姚家晨一面拼命地跑,一面从怀里掏出信号弹准备发射求救,手腕上却被缠上一条细细的银色琴弦,他的信号弹随即滚落在地。知夏手指一转,将姚家晨翻转摔倒在地。
念霜不紧不慢地翩然而至,白衣胜雪,身姿婀娜,她莞尔一笑,“壮士何必走得如此匆忙,难不成我是吃人的妖怪,竟吓得你这般惊慌。又或者说,壮士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虚了?”
“两位姑娘是有备而来,我猜绝不是求财,想必是复仇。”
“那你猜一猜,我们是为谁复仇?”
“难不成是翠烟楼的二狗子?”知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念霜也跟着笑了。趁着二人一刹那的分神,姚家晨从袖子中掏出一包毒粉洒出去,转身又跑。
“小心”念霜捂住口鼻退出数丈,确认知夏也无事后,便不再耽误时间,飞身追去。念霜纵身一跃即刻翻身落于他身前挡住去路,姚家晨心里默默感慨她好快的身手,惊得他反倒后退数十步。
姚家晨只得拔出刀来向她砍去,谁料念霜双手一扬,甩出两匹雪白缎带,将他双手连同上身牢牢绑住,他手里的刀也“哐当”落下,人竟动弹不得。
知夏在一旁发话了,“壮士莫急,听我家姐姐慢慢听给你讲一个故事。”
“姑娘,既然是讲故事,就请你先给我松绑,你这样我可什么都听不进去。”这人的确狡猾至极,定是想松绑后分散她的注意力,再寻求机会逃走。
可念霜绝不是轻易上当之人,随即使了个眼色,知夏就领会了,从袖中摸出一粒药丸喂他服下,“这药叫‘索命丹’,听名字就知道它有什么作用了,只有我们才有解药,我们有事要问你,如果你敢耍花样,小心小命不保。”
念霜这才松开了缎带,姚家晨活动一下手腕,“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武功却高强,你这一招叫什么?”
“我姐姐刚刚使得这一招可是家传的独门绝技,叫‘璞玉浑金’。”
念霜倒没理会他的提问,而是问他,“请问壮士,你可还认得这把剑?”姚家晨见她手中捧着一把上等宝剑,只是剑柄剑鞘都有些磨损,似是有些年头。
“这剑怕不是你一个小姑娘的吧,估计主人使用他至少有数十年了。”
“此剑名为‘玉儒剑’,你还记得吗?”
姚家晨想了一会,确认实在想不起来,摇了摇头。
“我叫何青青,随母姓,这会儿你想起什么了吗?“
姚家晨只想尽快逃走却又无可奈何,眼见自己绝非这女子的对手,只得求饶“姑娘,我姚某这大半辈子虽做过不少恶事,可早已金盆洗手,诚心向善,无论是我与姑娘有何仇恨,还是你受人所托复仇,都请看在我现在已改过自新的份上,饶了我这条命吧。”
“十六年前,有一位名震天下的侠客,'君子剑'柳镜其,你不会忘了吧?”这个名字一出口,姚家晨瞬间面露惊恐,指着她支支吾吾地说到 “你,你......你是?”
念霜继续往下说,“某日,柳镜其受江湖朋友所邀,欲前往衡山比武,因其妻子何氏身怀六甲,不便同行。于是他留下年仅五岁的儿子照顾母亲,只身赴约,却被奸人合伙用计陷害,后何氏亦遭人杀害。其子以及腹中胎儿下落不明,成了武林中的一大悬案。”
“你既自称姓何,想必就是柳镜其和何氏的遗腹子了吧?”
“没错,我父亲遇害后,贼人寻上门灭口,母亲连同大哥东躲西藏,我出生后不久,母亲为了保住我兄妹二人的性命,掩护大哥逃走,自己却不幸遇害。而你,正是杀害我父亲的谋划者及参与者之一,我没说错吧,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哼,我的确是杀了他,也承认自己是恶人,但他柳镜其也不是什么好人。”念霜听到这句对父亲大不敬的话,怎能咽下这口恶气。她眉头一皱,双袖一甩,姚家晨被扇了一耳光,摔在地上。
“我由大哥一手抚养长大的,大哥费尽心思,苦心筹谋多年,如今定要你们付出代价,我方才弹奏的《无泪》,正是他所作取,我只求他尽早得偿所愿。在大哥眼里,父亲是个真正的君子,在我心中,大哥亦是,如果不是你们,我又怎会襁褓中就成为孤儿,连父母的陪伴都不曾拥有过。”
“姐姐。”知夏唤道。
念霜准备去搜他的身,知夏说道,“我来吧。”走上前去,“你已中了毒,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样。”接着果然在他身上找出一卷书籍,上面赫然的几个字映入眼帘—“错骨大法”。
“你看,是不是真的。”知夏拿着东西递过来,念霜接过,粗粗翻阅一遍,说到:“没错了,这就是他的独门秘籍。”
知夏喜不自禁,“那我们这就把它带给师傅,也好向师兄复命。不过,你怎么就断定此书他一定会随身携带呢?”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必然是贴身而藏。因为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自己身上安全。”
知夏又说道,“但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昔日仇人之女会在今日复仇,更没算到自己这么快就会丢了性命。”
“哼!”姚家晨冷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别高兴太早,姓柳的,哦,应该是姓何的,你不就是想要我的独门秘籍吗?我告诉你,你拿到的只不过是半卷残本,剩下半卷我早就毁了,都记在我脑子里,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永远也别想拿到完整的,哈哈哈。”
念霜眉头一皱,长剑一横,姚家晨当场殒命。他自己也想不到念霜会真的杀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念霜,你,你怎么就这么把他杀了?”知夏用衣袖掩住半张脸,满脸惊讶。
“知夏,虽然孟世伯的确吩咐我们务必取到此书并交于他,可这错骨大法实在残忍,我觉得不如毁掉更好。”说罢叹了口气。
“可你只拿到半卷东西,回去,怎么向师傅交代?”
“人是我杀的,一切后果我会承担,来,知夏,帮忙,咱们把他抬到街上,明天一早,或许今晚,就会有人发现了。”
念霜也说不出自己此刻心里的感受,只觉得酸酸的,怪怪的,仿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里就好了。
“知夏,这次能引他单独出来,多亏你费心了,咱们仔细检查一下,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以免让人抓住把柄。”
“念霜,放心吧!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二人仔细清理现场后快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