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回来的时候，龙王已经被他揍成了奄奄一息的小蛇，还剥去了龙鳞，剥得异常粗鲁，青蛇都剥成花蛇了。
哪吒的两眼晶亮亮，一副求表扬的小模样：“师父，您看我这差事办得怎么样？”
我气得发抖：“不怎么样。”
岂止不怎么样，简直就是噼里啪啦隆咚锵。
他是为所欲为惯了？还是只长了个子没长脑子？统共就交代了这么一件事情，怎么他做的跟我说的完全不是一套？
不能说有亿点不同，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哪吒，你退步了。
你刚出生就知道害羞，如今犯下这么大的错，却丝毫不知道害臊。
我把奄奄一息的敖光用乾坤镜传送回洞府，吩咐白九好生照顾着，然后在客厅坐了下来，开始正式跟李靖夫妇算账。
“李靖，哪吒下凡这事是我办的，他的来历虽不能与你们细说，但就凭这孩子的样貌、体格、气派，投身帝王家都不算抬举。你想没想过，怎么就偏偏投到你家去了？”
“这……”李靖赔笑说，“这自然是仙师恩典……”
我冷哼了一声：“你们李家出了两位高徒，我还以为你们夫妻知书达理，定能给孩子一个好的启蒙。哪吒的资质自然是极好的，可是你们为人父母，没有把他教好。”
李靖夫妇闻言低下了头。
“好好的一个灵童，被你们带得像个草莽、草包。身为父母，哪怕不教孩子读书写字，至少也要教他为人处世。你们看看同年龄的小孩，再笨也懂得做点家务，也能跟父母说两句体己话了。这么好的天资，怎么三年了还是头脑空空，没轻没重，如同莽夫一般？”
李靖沉默半晌，我以为他在自省，他却憋出了一句拱火的说辞。
“这不是想着您得教吗……再说之前金吒木吒也没管过，孩子们都挺懂事的，哪知道老三这么不省心……”
“孩子跟孩子能一样吗！你不管还有理了？你生孩子是为了省心？你想省心要什么孩子！”
我气得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一想有失威仪，又清清嗓子重新坐了下来，继续说：“这事倒也好办，若你二人只生不养，索性别要这个孩子，由我带回山上。从今往后，爹是我，娘是我，师父也是我。”
“别别别！”殷夫人连忙说，“仙师恕罪，孩子还小，我们再养育几年，先别让他小小年纪的离开父母吧！”
“对对对！”李靖也说，“我即刻把他关在家里，再不让他出去惹事了！我一定跟孩子好好说说，让他听您的话！仙师您说得都对，多说他几句，我们说了他不听，他听您的！”
我：“……？！”
好几千年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了，再谈下去，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我起身用拂尘掸了掸衣服，冷笑道：“听我的？还没到学艺的年纪，怎么就先把责任扣到我头上了？难道因为孩子迟早都要上学，当父母的就不履行养育的责任了？我说带走，你们又不同意，那你们自己说吧，到底要怎么办？”
殷夫人一把将哪吒拉进怀里，生怕我把她的宝贝儿子给抢走了。
李靖则在一边赔笑：“我们养！我们好好养！”
“哪吒根骨绝佳，是世间难遇的奇才，未来战场的先锋官，尔等可要好生教养，心生恭敬，绝不能有半分懈怠之心！”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李靖的肩膀，“父母才是孩子的第一任师父，而我，不是。”
这句话是肺腑之言。
李靖啊李靖，但愿你真的能听进去，莫要浪费了这棵好苗。
生怕李靖再甩出什么脑洞清奇的锅来，我交代完最后一句，就连忙踏进乾坤镜回洞了。谁知脚跟还没站稳，就听到李靖夫妇的对话。
殷夫人说：“听见了吗，仙师说孩子要读书写字，我可不会，你得上点心！”
李靖说：“小孩子家家的，读什么书？写什么字？待他上山以后自有仙师教导，我是陈塘关总兵，忙得很，没空！你好好管管你那儿子，别让他再出去惹是生非就行了！”
岂有此理！气得我胡子都歪了。
我是个文雅的仙人，能打架绝不哔哔。可是对于李靖，我只剩一句话。
李靖，你大爷的。
石榻上的敖光，此刻已经醒了。
就在我与李靖夫妇说话之际，小白已经依照我的吩咐把仙药给他服下，又经我的灵石床榻养了这么一会儿，如今伤势已好大半，也变回了龙身。
我赔礼道：“门户不幸，还请龙王恕罪。”
“不敢，不敢。”敖光连连摇头，“方才的话，在下都听见了。既然哪吒未曾上山学艺，便也不能算作是真人的徒弟。像这样的恶童，请真人勿要收他，更不可教他本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老伙计，这事我说了可不算啊……”
我将封神榜一事及元始天尊的法旨对他讲明，虽然我知道龙王不是放马的，但还是希望他为了大局，能够不计前嫌放哪吒一马。
敖光的面容由初始的盛怒，缓缓演变为失望，乃至绝望。待我陈述完毕，他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脸上尽显凄清之色。
“太乙真人，我知道了。”敖光此刻已经伤愈变回人形，他摆摆老手，无奈地说，“我不告了，告不起，也告不赢。纵使再恨，再不甘，我也不告了……毕竟，上面那些人，没一个能为我主持公道。”
“老伙计，对不住了。”
“走着瞧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望着敖光的背影，我的生无可恋程度一点也不亚于这条老龙。
这孩子的杀伤力屡次颠覆了我的想象力。虽是个三岁孩童，却真真是个惹不起的小老爷。
纵然我一向是个暴脾气的老头子，却仍然惹不起这个娃儿和他背后的势力。不仅惹不起，还得把这个不知道能不能培育成人的东西培养成材，还得把他父母摆烂三年摆出来的烂摊子，变成一个好摊子。
蓝瘦，香菇，令人头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