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皆凡人，问教莫知心。苦乐皆善果，天地晓禅意。
这几句话虽有禅意，却非梵教高僧之言，而是出自灰子大士高凡之口。高凡生于元世纪中期，父亲是庄湖西畔天庄镇的乡绅，与庄氏一族是子一辈、父一辈的交情。
高凡与庄正自幼相识，两人关系极好，曾经一起游历北方，甚至偷偷潜入小柏岭雪域。后来，庄正成为昭阳执政，高凡则成为灰峰卜算子，还秘密加入了预言堂。
庄正被帝国贵族捧上血王座的那一年，高凡被选为灰子大士，还被奉为卜算第一圣手。正因如此，庄帝对卜算子非常重视，列于同黑子、白子同等重要的地位。
真正使高凡名扬天下，乃是他一锤定音，替庄帝确定了亚夏纪年方式。
作为一代伟帝，庄帝的功绩非笔墨可以赘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亦不过分，而论及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恐怕当数确定亚夏纪年了。在此之前，亚夏多以廊中龙族历史为纪年遵循，这与庄帝树立帝国文明核心相悖。
为了以帝国之史作为纪年开始，永固银夏的历史地位，帝国名臣范彰和徐诫献言：请七子大士共赴昭阳帝都，于银河岸畔拜天祭礼，为亚夏开创全新的纪年法。
那时，学城已受到帝国重视，所以为亚夏定本纪年，就交给学识更为渊博的太学士牵头。当时的太学士名叫尚敬，刚刚接替施德的位子，对帝国之托非常重视，为纪年筛选大量史料。逍遥子大士与炬子大士追随尚敬，均认为庄帝丰功伟绩最为突出，有意选择其继位之年为元年，确定为元世纪的开端。
对此，白子、黑子与圣子大士认为不妥，主张以鹰族入主昭阳为纪年，昭示鹰族与各族融入亚夏族群，使大陆真正兴盛为纪年之初。两派僵持不下，决定纪年归属的关键，便要看高凡的选择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高凡举天象以正其论，独立于两派提出定皇称帝定都论，将昭阳定都之日的那一年，作为元世纪初年。在高凡的建议下，七位大士还确定了上下十八个纪元时代。
统一纪年使得各族史料方便参照使用，给各国整理典籍提供了方便。更为重要的是，纪年之法传到了尘服、仙莱大陆，亦成为那里的邦国纪年借鉴，直到如今还在使用。
对于高凡未能支持自己的作法，庄帝表现得颇为大度，甚至认为他是真正的大士，懂得为亚夏族人负责。不过，庄帝执政的四十年间，曾攀登过不少高峰，其中包括勤岭、晶峰与逍遥峰，亦远赴大柏岭、小柏岭，却没有前往太乙山。
为此，坊间认为庄帝虽是明主，亦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难免会对高凡心生不满，冷落了灰子、白子与黑子。对此，高凡从来没有怨言，更没有向庄帝提出抗议。据说，庄帝在临死之前，曾由高凡陪同返回天庄镇，两人对往事一笑置之，总算是冰释前嫌。
为了铭记高凡大士，他说的这两句话，就被刻在灰峰任飞崖上，成为后代灰子信奉的准则之一。任飞崖孤绝入天，浮云托抬，极险极陡，鲜有人迹。最令人视为天匠之巧的，则是顶端一块巨大的圆石，独立在崖尖之上，好像天外来石一般。那圆石远看如一颗鸡蛋，近看更像一个踡缩起身子的顽童，参透天意，飘然欲坠，乘风欲起，化作一只青鸟飘向崖外，在旦湖上空飞翔。
天空中飘浮着雾气蒙蒙的云彩，泛着淡黄色的夕阳之光，如同为任飞崖披上了金甲之衣，使其好像匍匐在大地上的天将，即将踏上新的征程。
任飞崖下，站着两个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高凡说过的两句话。左首那人年过五旬，面色从容，眼神淡定，眉角冷峻，鼻子头有一个小黑痣。他穿了一袭青衫，外面披了一件灰斗篷，显得从容淡定。
右首的人与左首者年龄相仿，长着一张圆脸，赘肉不少，头发稀疏，眼睛却极为有神。此人披着一件黑斗篷，双手插入一个狐皮套，嘴角流露出一点儿笑意。
“高兄看到先人的这两句话有何感想？”左首那人先开了口，声音略微有点儿低沉。
“风水轮流转，谁知常青藤。遥想当年，庄乙的先祖庄帝何等伟大？即使如此，庄帝岂能知道，如今亚夏大陆正经受巨大的考验？卜算子的力量竟能左右天下？”
“是啊！高飞认为，卜算子崛起得益于何人呢？”庄乙笑问。
“僖帝好大喜功，令各国百姓觉得不堪，以至于才有卜算子大士胡谦的预言：帝国将陷颓势。在高飞的心目中，胡谦是唯一能与我的先祖高凡相提并论的大士，的确对卜算术助益良多。”
“胡谦更是一位大预言师，通过预言水晶球，找到了一张树神面具，达到了剑仙境界，这恐怕是灰子中唯一的一个吧。正是在胡谦的主持下，任飞崖下才举办首届灰子大会，推选出胡谦等七士圣手。”
“历经百年发展，灰子大会才有不少定规，包括五年一届评选名灰子，十年一届讨论天术，二十年一届评判强国、强军。”高飞沉声道。
“高兄认为，今年的强军榜单会有何变化？”
“自首份榜单推出，亚夏共有几十余支强军登榜，前后有六份榜单流传于世，其中一份还打破定制，乃是十年前推出的一份榜单：大陆七彩兵团。依高飞之见，今年若评选强军，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雪地熊团、夜月狼团、紫电战团和灰蛇战团已灭，黑鹰铁卫军、橙象战团和精牛战团虽在，但实力受损严重，尤其是第一强军黑鹰铁卫军声威一落千丈。”
“嗯。你觉得哪几支强军会取而代之？”
“血驼大军与墨国七彩兵团必然上榜，还会排到天下强军的前列。若我估计没错的话，魏伍卒与幽蓟步兵团亦将上榜。”高飞答道。
“如此来看，西北强军必令天下胆寒啊！”
“正因如此，庄兄才要借助灰子联盟，拉拢更多的邦国，避免变天者周薇或泰平扫荡天下啊！”
“若非灰子联盟策动黑色会盟，庄某还真没有将其放在眼中。”庄乙微微一笑道。
“庄兄千万莫小瞧灰子联盟，其能量不可小觑，尤其是今年灰子大会联络人郝建，绝对是后起之秀。”
“郝建何许人也？”
“郝建是济国伍卒的落迫贵族，拜于灰子大士莫为门下，对于治城、治军和评判政事都有独到的眼光。最关键的是，郝建的妻子庞漪亦是灰子，还是望海沙鸥镇贵族。两人如今定居风堡，替济国谋划大事。”
“我听说，庞漪还是归墟宫的人？”
“嗯。庞漪虽非归墟使者，却深得归墟圣母调教，武功绝对不低。”
“高兄想必见识过了？”庄兄微笑道。
“在下功夫平平，怎么懂武功高低呢？更何况庄兄与归墟圣母达成了联盟关系，庞漪武功越高，对庄兄大业越有助益啊！”
“高兄一直这么谦虚，倒真让庄乙佩服。你再说一说灰子联盟吧！”
“三年前，帝国败落之象已现，几国灰子祭司提议，由灰子大士莫为主持建立一个隐密组织，以卜算术行走天下，为各国之主出谋划策，提升灰子一门的影响力。”
“据我所知，莫为在二十年之前的灰子大会上，被推举为灰子大士。”
“没错。莫为一共收了九位弟子，都是与众不同的灰子。第一位是雷霆祭司蓝宇，出身雷霆贵族氏家；第二位是望海祭司田功，乃是鹤岭北丹鹤城主田丹之弟；第三位是坤国祭司邓璨，其兄是帝国军部之臣，乃是周狡的部下大将邓冲；第四位是济国祭司庾谕灰子，极为聪敏与智慧；第五位是幽蓟德泽城的祭司文师，与城主文道乃是远亲；第六位是武国鸠巢城祭司武昆，乃是城主武安的义子，是灰子中鲜有的剑术高手；第七位是威国祭司史鞠；第八位是帝国京师祭司穆野，对卜算术最为痴迷；第九位就是郝建。灰子联盟正以这九位卜算子为主，其他著名灰子加入者不多，另外还有乔松的弟子檀嵩。”
“未来如何，前途难卜，王兴更替，列国争雄。高兄怎么看在民间广为传播的流言呢？”
“仲世纪是未卜前途的大棋局，每个国家或许只是棋子，只有笑到最后的国家，才是逐鹿天下的胜者。”
“没错。帝国已经被视为一头最大的麋鹿，亚夏大陆的平衡已被打破，作为对未来憧憬向往的王国而言，自然要引领时代之潮。灰子联盟若想真正有所作为，恐怕只有归顺我改组的预言堂，才能不被时代所抛弃。”
“广种善果，待结良缘。庄兄放心，灰子联盟会识大体，如同秋毫一样归顺臣服。”
“但愿秋毫是真心归顺。”庄乙说道。
“你是伟主之后，又是如今的大预言师，他若想要扬名天下，一定会真心归顺的。即使是孤阳炙，不也对庄兄万分佩服吗？我看易教早晚会为庄兄所用的。”高飞笑道。
“但愿如此。咱们下山吧，莫让郝建众人等着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