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在侯府憋了两天,这两天里她还去看了吴姨娘,不好公开去,带着红玉她们在花园里转了好多圈,装作不经意间进了吴素兰的院子,只看了一眼那位上一世的母亲,便心酸的不行。倒不是蓬头露面,是那一双呆呆傻傻的眼睛,永远想不明白世事沧桑的眼睛。三哥说他给祖母去过信想让恕儿过来,可祖母没应。是啊,恕儿是莫家的男儿,怎能被疯母拖累。一世母女,总是自己害了她,不过也好,只要活着不知愁苦反倒轻松。
那点小小的愧疚很快就被梅朵放下,最挂心的还是三哥,第二天她就带着丫鬟在街上瞎逛。听着偶尔捕捉到的京城刺客信息,看着从街上呵斥行人例行检查的巡防兵,时而一队禁军匆匆跑过,像是追赶什么。
这一切与梅朵三个姑娘无关,畅通无阻的随便逛进了一家店铺,还没等她们看清店铺的摆设,就被蒙住眼打晕了。
等梅朵醒来时,是在一个黑乎乎的小屋里,不知是天黑,还是门窗禁闭的暗。
梅朵揉着发酸的脖子,回头叫醒红玉姐妹,两人也是一脸懵。
“有人吗?”
吱呀门一开,是个五短身材的男子,胡子刚刚刮过,露着淡靑的下巴。
“梅小姐,你醒了!”
梅朵见他说话客气,便也松口气“你们是谁,抓我们做什么?”
那人刚要说话,门外传来脚步,便闪身让开。
进来的是拓跋溟,身后也是梅朵的熟人,确切点,是莫子期的熟人,三木。
“是你?”梅朵没从伽兰嘴里听到那晚详细经过,却是从街上的情景来看,那晚子蔺做了不少事。拓跋溟只身来大魏京城,又是那么巧合,不会与伽兰说的失败有关系吧?
拓跋溟比以往多了份严肃:“是我,不是我抓了你,是你们撞进来的。好巧不巧,我正好需要你帮我。”
梅朵眨眨眼,警惕的看着拓跋溟:“你对大魏做了坏事,所以那些人要抓你?”
“聪明,”拓跋溟夸了一句,又道:“不过,做坏事的是你们大魏的侯爷,他们跑的比兔子还快,我不过是在这里抓个人的功夫,被他们连累的困住了。”
梅朵懂了,那一晚的事他都知道了。跑的快还不是因那个密道,他被困住也是倒霉。想想,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好玩?”拓跋溟不满。
梅朵还是笑他:“活该,谁叫你偏是那晚与他抢人了。”
拓跋溟一愣,审视梅朵:“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哦,你们梅家好像与他关系不错,可你这小姑娘掺和进来做什么?”
他略一思索,恍然大悟:“你和他一起来的京城,对不对?我还一直拿你当孩子,想不到你胆子够大的。莫子蔺如今在大魏自己作死,你知不知道?呃!别说你是喜欢上他?还是他把你骗来的?他老大不小的还有妻室,你傻不傻?”
他顺着这思路去想,像发现了新奇,一时忘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梅朵听着他越说越偏,也不矜持,翻了个白眼:“我的事,干嘛要你管。说吧,我为何要帮你,这是卖国。”
“我是你恩人。”拓跋溟提了一条。
梅朵摇头:“太轻,这是杀头的罪。”
“若是我说用你侯爷那晚的秘密来换呢?”
梅朵柳眉倒竖了:“你卑鄙!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
这是拓跋溟第二次拿三哥威胁了。
梅朵咬牙切齿:“我可以帮你,不过得把你手里的人交出来,我保你们无事。”
“不行,他对我很重要,还不能死。我知道你们是灭口,相信我不会让他活着逃出去。”
梅朵无奈看他一眼:“好吧,你们何时走?”
“尽快,你按你最有把握的时机定。”
这一点梅朵很满意,拓跋溟求她就要信任她,她才不要别人把她当小孩子看呢。
梅朵也没辜负拓跋溟的信任,她带着梅家在商行的印信找到了在京城的古掌柜,编了套瞎话。古掌柜本就得了三少爷的话留意梅朵,这下不敢怠慢,梅朵说什么就都照办,只是给梅长林送了个信儿。
于是就出现了侯府齐管家所见到的一幕,梅家商队顺顺当当地离了殷歌,与子蔺回京一行正好错过了。
等送出几百里地,已经是三天后,梅朵让跟去的商行伙计把货物拉到就近的商铺,自己准备回京。
伙计可是受了掌柜的嘱托,让小姐回北凌的,至少要等到三少爷赶来才行。
梅朵哪管这个,挥挥手骑马就走,伙计死活拉着马缰不松手,梅朵作势举着鞭子要打。
一旁的拓跋溟道:“他到底有多好才让你一会儿都离不了,现在回京不是找麻烦吗。”
“什么麻烦?你才是麻烦,耽误我三天,要不我会出来吗,你快回你的老家去,再有事别烦我。”
梅朵说着要走。
拓跋溟手疾眼快一抬手,又把她打懵了,顺势点了她睡穴,才悠悠说道:“你还是睡着了乖,放心,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人帮到底。”
他转身看着跃跃欲试要扑来的俩丫鬟:“我不会害她,你们怕什么?告诉你们,京城刚出事,莫侯爷被关进天牢,你们也不会这时候让她回京吧?”
红玉姐妹也愣了:“那你把小姐弄去哪儿?”
“自然是安全地方,已经出了城我就有办法,等办完事送你们回北凌。”
红玉姐妹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嘀咕,小姐醒了铁定不会走的。
殷歌北面朱雀岭的红岭镇,拓跋溟没有住在镇上,而是进了朱雀岭的铁帽子观。观其名就知这朱雀岭的山头就像一顶帽子的形状,而道观就在这帽檐上,几条粗壮的铁索沿帽檐牢牢拴在山头。其实没有铁索也牢固,这道观背靠岩石,完全像雕出来的一件作品,石殿石壁,巧夺天工。
当地人都不知道这道观建自何朝何代,只知道有个一千年前的传说,说有个叫天虚的道人来到此处,隔空做法,一道飞架朱雀岭的栈道凌空出现,直达道观。此后道观便与外界相通,观里也有了香火,据说很灵,求子得子,求运得运。
梅朵早就醒了,只是有拓跋溟的嘱咐,红玉两人也不敢乱说。
梅朵闹了一天要走,结果被拓跋溟强硬的带进这座道观,她反倒不闹了。她猜到这鲜卑王来大魏一定不是一件事,眼前这神秘道观,她就觉得不像这表面上的香火缭绕,既然来了,她一定要弄明白他的目的。
她和俩丫头本是住在拓跋溟指定的一间寝室,并被叮嘱不许乱跑。
可她早就悄悄盯上了那个关押弥沙的屋子,并趴在自己寝室顶上盯着拓跋溟的动向。等拓跋溟带着俩侍卫押着弥沙走向后殿时,她轻轻跃下跟了上去。红玉姐妹轻功不好不敢跟着梅朵,只用口形和手势急着嘱咐小姐小心。
拓跋溟他们径直走进大殿,并未发现有人会跟着。他走到大殿中站立的一个人身边:“师父,人我带来了。”
大法师回身:“溟儿,辛苦了,此行还顺?”
“还行,”拓跋溟不愿扯那些细节。
“师父,天虚大师在哪里?”
大法师抬头:“天师请!”
梅朵就藏在大殿门口窗扇的灯影里,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楚,也听得点声音。见殿基上走下一白色道袍的道士,梅朵一怔,这样仙风道骨的一个人怎会没胡须,不应该是三缕白髯,长眉星目的吗?
这天虚大师也有四十左右的面相,与大法师相同,但道法深远法力难测,别人也无法窥之。
拓跋溟施礼:“天师,我已按师父嘱托带了弥沙前来。”
他回身让两个侍卫把弥沙推了上来。
天虚慢慢走近弥沙。
屋外,梅朵倒是看的清楚,这天师慈眉善目,通身清隽,却自带一种傲物的威严。
“孽障,你可知罪?”天虚声音威严中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
梅朵听出这威严的声音中还透着惋惜,又似怜悯,一抹熟悉的感觉掠过她脑海,似是在遥远的地方听过这种呵斥。她头一阵紧缩的疼痛,想弄懂,又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