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看着男孩光溜溜的身体，默灵及时反应过来，脱下自己的短袖布衫便给他穿上。
他的衣服其实有些小脏，但好在长度足够，给面前这个个子堪堪达到他胸口的小男孩儿穿上，衣服的下摆能垂到大腿，刚好能遮羞。
这个时候他才彻底冷静下来，然后露出了更加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真的是……那只大鸟？”
“嗯！”小男孩儿重重地点头，抬头仰视着默灵，圆圆的大眼睛明亮又干净，里面仿佛闪动着星星。
雪零脸上也挂起了淡淡的笑意，轻声道：“原生半身人的‘蜕变’啊……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呢。”
“蜕变……就是指刚才他从大鸟变成人？”默灵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雪零一开口，他立刻便跟着问。
“没错。”雪零轻轻点头。
“帝国有一种说法是圣心大陆万物皆可成灵，‘成灵’的意思正规点的说法是生灵或物体内部成功孕育出足以对外体现出具体天赋的成熟的‘灵’，但更通俗且为大众接受的说法其实就是孕育出灵智，成为和人类一样的高等智慧生命。”
“动物成灵，或者说动物在体内成功孕育出‘人类灵’后，便是半身人，因为是初代，也被叫做‘初代半身人’或者‘原生半身人’。现在的绝大多数半身人其实都是半身人和半身人之间相互结合诞生的后代，而不是像他一样直接从动物觉醒蜕变而来。”
“而‘原生半身人’由动物彻底转变为人型生命的现象，就叫做原生半身人的‘蜕变’，也就是刚才发生在我们面前的异象。这种现象发生的时间还没有被人们找出规律，有的时候动物在刚刚孕育出‘灵’的时候就会开始蜕变，化为人型，有的则需要等好几年。”
“据一些学者推测，这种不在觉醒‘人类灵’的时候就立刻蜕变为人型的现象，属于原生半身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因为大多数动物觉醒成为半身人的时候，都处在魔兽森林当中，所有魔兽都会对他们产生和对人类相同的捕杀欲，偏偏刚刚觉醒的他们实力弱小，很难活下来，于是才有了这种不会立刻蜕变成人型的自我保护机制，毕竟在兽形状态下，他们一般不会受到非天敌类魔兽的主动攻击。”
“另外，动物成灵还有一个神奇的地方，便是他们会自然而然地通晓当前世界上其他半身人之间所流通的主流语言以及一部分基础常识，哪怕他们在蜕变前从未见过其他同族。”
小男孩依旧在默灵怀里轻轻蹭着，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侧着的脑袋偶尔看着雪零，眨巴一下大眼睛。
默灵轻轻搂着男孩的肩膀，到现在都仍然有种神奇的、很不真实的感觉，就像自己一下子多出来了个儿子。
雪零这时已经停止了讲说，目光灼灼地看着小男孩，眼睛里竟酝酿着一种期待的兴奋，连苍白的双唇都仿佛红润了些。
默灵冷不丁地看过去，竟有种被吓了一跳的感觉。
“怎……怎么了？”
雪零的目光却没有因他的问话而转移，依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小男孩，道：“你最近这段时间是一直待在……或者说是一直被困在这片边界迷雾里的吧？可以和我们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默灵听到这话不禁一愣，然后也跟着望向小男孩。之前在这里遇到的都是一些无法沟通的魔兽，但小男孩不一样啊！作为一直被困在这里的……大鸟？他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这里发生了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但现在，也许谜底就在眼前！
面对二人的目光，小男孩却垂着头嘟起嘴，抬起手臂轻轻挠了挠脑袋，像是有些委屈的小声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你知道的就好……现在我们站的这里，之前应该不在边界迷雾的笼罩范围对吧？”见小男孩支支吾吾，雪零立刻追问道。
默灵还是第一次见她对某件事情如此在意，充满了一种……近乎侵略性的探知欲。
“这倒确实是不在的……”小男孩认可地点了点头，动作很缓慢，像是在借点头的动作思考该怎么说。
“我知道的其实很少……我只知道在五十几天……唔……大概两个月前，我还在窝里睡午觉呢，突然就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而且是一下子就被噩梦吓醒了……呃怎么说呢，应该是我睡觉睡得正熟的时候，一下子感觉到了有一种很可怕的，刻骨铭心一般的恐慌感，就好像天都要塌了的感觉，这种很可怕的恐慌感一下把我给惊醒了，就像是被最可怕的噩梦吓醒了一样，不过区别在于被噩梦吓醒，醒来后自然喘过气来，便不会在觉得那么可怕，但那时的那种恐慌感却在我醒来后仍然存在，甚至更加剧烈！”
小男孩说到这里，表情竟十分惊恐，就好像他光是回忆那时的感觉，身体都会出现严重的应激反应一样。
“就像是被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怪物捏住了心脏和大脑一样，就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而且是非常痛苦地死去一样！”
“但那种恐慌感却又隐隐指出了一线生机，那就是跑！往森林外面跑！”
“而且也只有往森林外面跑，才能稍微缓解那种极端可怕的恐慌感。”
“那个时候我刚刚惊醒，脑子都还糊涂着，身体却好像在那种极端的恐慌感中自己动了起来，扑腾着翅膀就往外面飞，慌不择路把旁边的大树都给撞断了！”
“头都给我撞晕了！”
“不过很快我就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扇着翅膀再次飞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恐慌的并不只有我一个，而是整片森林！”
“轰轰隆隆，簌簌嗦嗦的声音四处响起，每一只动物，不管是虫鸟还是虎豹，不管是普通野兽还是动则十几米体型小山一般的魔兽，全都在往外面跑，向着同一个方向，拼出老命地跑！”
“所有动物都疯了！连蚂蚁，都是在向外面爬！”
“那时我甚至还看到森林的三大霸主之一，就是一头快有两百米长、尾巴尖上长了个大疙瘩的超级大蜥蜴，连它都在往外跑……哦不，应该说‘滚’！那时我差点没认出它来，因为它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几十米高的大轮子，滚得飞快！轰隆隆的声音隔着老远都听得震耳，一路碾死了不知道多少动物，连两座小山都被碾得塌了！”
“我也一直在拼了命的往外面飞，越往外面飞，那种恐慌感就越能得到缓解。”
“不过没过多久，我飞着飞着，就发现空气中渐渐起了一层雾……”
说着，小男孩还伸手向着身前的空气虚抓了一下，“就是这种雾。”
“刚出现时还没这么浓，但它变浓的速度非常快，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所有的东西全蒙住了。当时我在空中，上下四方所有的一切一下子就都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连灵识也被一下子压制，感知范围甚至延伸不到身后尾羽的末端。那种感觉非常压抑。”
“不过就是在这个时候，那种催命般的恐慌感也一下子消失了，好像除了周围诡异出现的雾，所有的都恢复了正常。”
雪零微微皱着眉头，一副认真思索的表情，感知到小男孩稍微停顿看过来的目光，便回以一个让他继续的眼神。
“然后我就继续往前飞。这种压制灵识的雾我有一些印象，应该就是森林尽头的边界迷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把那么大一片森林全都给罩住。”
“稳妥起见我当然是想先离开再说，只是之后我一直飞一直飞，飞了好久好久，却始终都飞不出迷雾的范围，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迷雾已经把整个世界都罩住了一样！”
“后来我飞得累了慢慢降低高度才发现，原来不是迷雾的范围扩张到了很大很大，而是我一直在被迷雾里的那种奇怪的空间挪移传送回来！这种空间挪移非常隐晦，我又一直处在完全看不到参照物的空中，才没能及时发现。”
“然后你就一直被困在了这里？”默灵忍不住问。他伸手轻轻重新搂过小男孩，不禁有些心疼。
“嗯。”小男孩也有些低落起来，接着道：“不止是我，森林里所有的生灵都被困在了这迷雾里，不论怎么跑，永远都跑不出一定范围，就好像……”
“唔……就好像在迷雾刚刚出现的那个时候，这种迷雾就有意识般地记录下了每一个生灵当前所在的位置，然后所有的生灵就都再也不能离开以那个记录位置为中心的一个圆形范围，不管用什么办法往圆外跑，最终都会被莫名出现的空间挪移给传送回最初的记录位置点附近。”
默灵神色一动，突然想起刚进入边界迷雾时身体有一种穿过了一层“膜”一样的感觉，会不会那个时候，边界迷雾也是在记录他们的坐标，所以才有了外人进入边界迷雾，不管怎么走最终都会回到最初进入时的地点附近的规律？
默灵看向雪零，发现她也是恍然又复杂的神色，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点，而且很可能比他想得更多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