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铜镜局中局
第37章 柳沧寒
柳沧寒从敞开的屋门向客厅望去，门庭墙上的镜子已化作一堆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银光闪闪地散落在墙根下。客厅的一侧，电视不知是何时打开的，一个姿容妙曼的女主持人正在采访一个男人...看到打开的电视，汤小七忽然想起昨晚那个身穿蓝底碎花上衣，在暴风雨中狂奔呼号的女人，那女人好像从客厅跑进了卧室，倒在了床上，印象中，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把柳如烟打倒在床的，现在看来，那个女人肯定不是柳如烟，而极有可能是一部电视剧中的人物...
那么，自己到底打没打过柳如烟？
惶恐中的汤小七，思维早已经大乱，当他把茫然的目光从电视屏幕上收回来的时候，不期与老丈人锥子般的目光相遇。他想迎住那目光，但他没有这勇气，连忙低下了头。
“说说吧！你把烟儿...”
柳沧寒抽了一下鼻子，口气出奇的平静，目光里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快说呀！你为什么把烟儿弄死？”柳沧寒直截了当地逼问他。
他一惊，情急之中，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要命的话：“我...我，我并没有想把如烟弄死，我只是...”
“你说吧，只是什么...”柳沧寒瞪着眼睛，追问了一句。
汤小七吃了一惊，蓦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矢口否认道：“爸，如烟不是我弄死的！”
柳沧寒沉吟了片刻，平静地问：“不是你是谁？”
汤小七细一想，是啊！不是自己是谁？柳如烟与自己同床共枕睡了一夜，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难道真的是我亲手杀了柳如烟吗？”汤小七惊恐万状。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柳如烟与曾光不清不白的，自己怎么又敢于把她杀了呢？
然而，他又一想，昨晚是自己喝醉了！醉酒的人有没有可能做出平时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他开始不信任自己了。
“小七，我知道，你是个老实的孩子，烟儿做人张扬、任性，可她做得再不对，你也不能把她给弄死啊！你说，你们究竟是为什么？”柳沧寒的口气忽然又缓和了下来。
为什么？是啊！自己为什么要弄死柳如烟？他急急地思想着，寻找着自己杀死柳如烟的根据。这时，他看到客厅里的装饰镜碎出满地的银光，还有饮水机前震裂的凉水杯，东倒西歪的椅子、凳子，满地的衣物，这都是怎么弄得，难道自己真的同柳如烟进行过一场搏斗？
“你也许不是故意的，两口子打架，误伤致死的可能也是有的...你最好现在就跟我说清楚！”柳沧寒压抑着悲痛，耐心地对他说。
汤小七想，难道自己真的与柳如烟打了架?难道自己与柳如烟打架真的失了手？可是，可是……他想了半晌，依然没有想出结果来。
“汤小七！我问你话呢！”柳沧寒似乎失去了耐心，大吼一声。
汤小七吓了一跳，他惊得张大了嘴巴，梦醒一般地应了一声。自己不能不说话了，他开始回答老丈人的提问，他的回答语无伦次，连他自己听了都不满意。他说：“如烟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昨晚回家，夜里...我不知道，我喝酒喝多了...早晨被电话铃声吵醒，以为如烟还睡着，我叫她，他就在我身边躺着，我以为她还在睡，我不知道...后来，你摁门铃...我真的不知道...我叫她起床，用手推她，还踹了她一脚，她就掉到床下，我感到不好，这才发现...我真的不知道！”
柳沧寒虎着一双眼看着汤小七，半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打开门往外看看，之后，关上门，严肃地对他说：“你就跟我明说吧，你是怎么把烟儿弄死的？”
汤小七很恐怖，可他还是本能地否认着：“我怎么会把如烟弄死呢？爸，我真的不知道...”
柳沧寒痛苦地闭上眼睛，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睛，平静地望着汤小七：“既然你不知道，那么，我问你，昨晚你和烟儿是不是动手打架了？打没打架你总该知道吧？”
汤小七的脑子里仍处在一片混沌之中，但潜意识里，他却在暗暗提醒自己，假如我承认昨晚与柳如烟打架，就无疑于承认了柳如烟是我弄死的。或许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他低头想了半晌，最终没敢做出肯定的回答，他说：“爸，我昨晚喝了酒，喝多了，喝醉了，所以，跟柳如烟打没打架，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哼！还记不起来了？你看看这屋子都砸成什么样子了？”柳沧寒说着，倏然站起身，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是不敢承认！我早就猜到了，你喝醉了酒，喝醉了酒你就撒酒疯打老婆对吧？”
汤小七的心几乎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面对着满屋的狼藉，面对着门庭墙上那面破碎的玻璃装饰镜，他的身上掠过一丝阴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难道柳如烟真的是自己醉酒后失手打死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急于避开老丈人的追问，逃也似的奔向客厅。电话是杨明打来的，至于杨明说的什么他也忘记了。他悲痛万分地告诉杨明，我妻子柳如烟刚刚去世...杨明惊诧之后，安慰了一番，对他说，马上通知局工会和局办公室...
汤小七已经昏了头，记不清怎样结束的通话了，当他进屋的时候，屋外传来120急救车揪心的鸣叫...
他跑向阳台，看到救护车‘呜哇’地叫着停在了自家楼前。
举楼震惊。
这一天，正巧是周六，整栋楼的住户几乎都有脑袋从阳台前伸出来。他感到头顶上一片黑云凝聚，暴风雨轰然来临。
咚咚咚咚...楼道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唧唧喳喳，一团乱糟糟的声音迎面扑来，随着声音扑过来的还有白色的或黑色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