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爱撒谎的人
书名:潮 作者:沈舟 本章字数:2072字 发布时间:2024-05-08

       在这个广大的世界之中,想必一定会存在这么一个地方,人们可以不工作,靠着别人来维持自己美好的生活,每天动一动手指便会有大把的廉价的仆人争抢着过来伺候他们。


  但我们今天要讲的这里,并不是一个那么美好的地方。


  诸君请看。它此刻正被几堵残破的墙包围着,庆幸的是此地周围还有墙在某种意义上给予这里的人们某种心理安慰。当空袭来临时,这里的人们会习惯地躲在墙后面(当然了,一堵残破了的没有屋顶的墙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实际意义上的庇护,也没有所谓的前后、里外之分。)


  当上空的飞机从他们头顶滑翔而过,那看起来不像是鸽子、蝙蝠或者其它别的什么东西。每次,它会从这里的人群之中带走一部分人。


  而剩下的那一部分人也并不会因此而感到些许高兴。


  在这座巨大的包裹着岩石、沙砾、尘土、哀嚎、残肢、半掩埋的尸体的废墟之上。


  没有什么是可以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感到高兴的。


  哪怕是新生命诞生,你也只会看到眼前哭泣的新生儿,以及同样抱着他哭泣的他的父母。


  这里的一部分人依旧对活下去有着不切实际的奢望,他们用简陋的、随处可见的石头或者木头当工具朝着废墟下面的地下面挖去,想要躲在这片废墟下面,通过上面的掩体来躲避来自上面的攻击。


  这些人在黑暗之中向下摸索,他们闭上眼同他们睁着眼一样,在不见边际的长夜里。


  他们把黑暗之中挖到的坚硬的东西统统称之为“石头”,而当他们挖到那些不坚硬的、有些弹性的东西,他们则会暂时放下手里的工具,跪在那里祷告。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下面,他们将自己当成种子藏在里面,蜷缩成一团,发抖。


  奢求一下,见不到阳光的种子依旧可以长成参天大树。


  此刻,在这些人造洞穴的上面,为了生存下来的人们,依旧冒着随时可能被不知道哪里射来的子弹终结生命的风险,在外面翻找着废墟寻找水和食物。


  有个妇人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抱着一个已然死去的孩子瘫坐在地上,她也如同死去了一般没有了人基本的生理反应,也许在她的那个角落里,时间短暂地停在了那里。像是痛苦流向了河流,而河流朝四方奔涌而去。


  但是啊,我的朋友,难以置信的是,在那些被战火焚烧后的焦黑的土地旁,还有一些花朵依旧在盛开着。那些折损了家人,丢掉了一部分身体的孩子在断裂的墙面上涂鸦着画。


  生命正以它们坚强的品格和不屈的形式盛开着,即便在狂风暴雨袭来之时一切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存在让一切都有了意义。


  而我们今天要介绍的人物,到现在才迟迟出场,单单是因为他刚刚在废墟里被一块石头卡住了脚,从那里挣脱出来,浪费了一些时间而已。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还好,腿并没有断,只是有些擦伤罢了。


  血从皮肤开裂的地方向外涌,他把衣服袖子撕扯下来绑在了那里。


  幸好,他还能继续走路,他便继续向前走。


  在某个轰炸过后幸存下来的地下停车场。


  躺满了各式各样身处不幸之中的人。


  他来这里借着微弱的光线寻找他的家人,他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他的母亲。此刻她的怀里抱着他的弟弟,那孩子看起来还太小了,除了哭和笑还做不了其它事情。


  他的脚疼痛起来让他失去了某些知觉,但这也让他能够装作正常地往前走。


  黑暗的环境里,母亲看不出他的脚受伤了。


  一团黑影向她走来,直到那黑影在她面前停下来她开口说道:“今天是不是依旧没找到食物和水。”


  那团黑影沉默了,仿佛同周围的一片漆黑融为一体。


  “但是,我在外面也听到了好消息,外面世界援助的水、食物和药品已经快要运到这边来了。是的,快了,就快要运过来了。”


  在荒诞的黑暗里,他的弟弟抬起了头又低了下去,似乎他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在这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之中,周围静得出奇,仿佛所有人都在沉睡,想必也有一些人假装睡着了来让自己融入其中。


  他走上前,贴着母亲坐下,把头倚在她的肩膀之上,母亲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会的,一天都会好起来的。”


  他想起来这大概是他们第三天没有吃过正经食物了,他甚至怀疑弟弟此刻也在装睡,为了不让他担心。


  “我一会儿还要接着出去看看,刚刚有家超市被炸毁了。我想那下面应该会有被掩埋起来的食物。”


  “今天就这样吧,外面还在时不时地响起轰炸声,即便冒着危险到外面去。依旧不太可能找到食物和水了,你在这里陪陪我吧,你太累了,也该休息一下了。”


  这时他受伤的那只脚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这里没有食物和水,更谈不上什么药物。也许几天后,他的这只脚就会腐烂、发炎‘整个烂掉。但是,管它呢,去它的,也许在此之前他便要死去了。


  他把头倚在母亲的肩膀上。小声地说着:“如果一切都是一场梦该多好啊。”


  他确实是累了,整个身体沉沉地往地底下陷。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醒来,他觉得自己受伤的那条脚肿了起来,充血到整个脚掌抵到了鞋子上面,快要把鞋子撑破了。他起身时剧烈的疼痛让他喊出声响来,他的母亲没有说话,也许是睡的太沉了,一切仍旧糟透了,他拖着那条腿在漆黑的黑暗里往前走。他得碰碰运气到上面看看,不然他们一家子都得饿死在这里。


  没事的,没事的。


  他忍着剧痛往上面走。


  光亮在前面的那里照了进来。


  “说不定上面真有一家超市被轰炸掩埋起来了。”


  只需要一点点食物和水就够了。


  他这么想着,只需要一点点水和食物我们便能活。


  眼前是一片光亮,他眯着眼缓了好一会儿。


  “这一切可真像是一场梦,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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