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上看这是一个极为健康的人,可以说从前宫里的公公们都没有他这样地规矩。这样的一个人可以说是可以得到许多人的拥护和信任的。他浑身散发着的那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媚态,也常常会使对方在某种惊讶的感叹中接受。在小县,做办公室主任这个职务,不能说不是个官了,他上传下达不离领导左右。其分量是显而易见的。
阎主任处内心的感情,他对旧县长要比妻儿父母还亲,那是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亲密关系。
大白天两个人关在屋里……
旧县长吸着烟,脸色如墙皮似地,那种红润的色彩被一种非常陈旧的土黄色一直笼罩着。虽然,事情都快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但看上去他仍然疲惫不堪。阎(黄鼬)还是给他带来许多安慰,他笑了。
这是他一段时期以来最为开心的笑。是的,一切烦心事基本过去了,裁缝店的死者掩埋之后,等于给他摘了一顶大愁帽,只要张三不出现,这起“111”的杀人案很快便会成为一桩无头案。偌大的中国,每天死多少人?说是人命关天,事实上远没有动物园里死一只动物更让人注意。经阎主任调查汇报,宋瑞民基不上不来大院上班了,成天在外面打牌、下棋、钓鱼……
这很好,旧县长让人通知有关部门,宋瑞民的工资一分不能少要和大家一样如期发放。旧县长从来对有一定文化的人,都心存一种敬畏感。这种极有内涵的人,往往最难信服,他们知识面广,对许多事物都很敏感,不像那些成群结队的失业工人,看似浩浩荡荡实际上
没什么了不起。从实质上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
最怕的就是宋瑞民这样的人,他不动口、不动手。只要下工夫整一份有力的黑材料,在适当的风向里放飞,也许就是一颗炸弹。在阎主任的提示下,刘县长还专门拜访了刘老爷子,并以组织的名义给刘老爷子送去一套高级健身器材。刘老爷子一开始不要,说自己去外面锻炼身体就行,用不着这些豪华的洋玩意。
宋瑞民说:为什么不要?你先收下,否则,他会对咱们的行动高度警惕的。玩他,就这样玩他才行。
现在刘老爷子和宋瑞民成了忘年之交,刘老爷子还学会了摄影。当那张题为《挺拨》的仙人柱照片,在宋瑞民的指导下拍摄而成后,一家老年杂志,还给刊发了出来。刘老爷子还收到了二十八块钱的稿费。
刘老爷子一激动要向杂志社购买一千份刊有他那张《挺拨》之作的杂志。杂志社在感激之余,只寄来一百份,这一百份杂志全被刘老爷子散发给亲朋好友,还有那些一起打牌、打门球的离退休老干部们,并要人给他的《挺拨》之作提提意见?人们都说好,说那照片照的和真的一模样。
过了半个月之后,那家杂志社又向刘老爷子约稿,说有好的摄影作品可以寄来刊发。刘老爷子不好意思地冲宋瑞民说:人家还称我是摄影家。
宋瑞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你更加努力一些就是了。其实生活中处处是艺术,看你怎样发掘了。前些日子你给我看的那些老照片,我不是翻拍了几张吗,省城的一个朋友说,让你对每张照片的时间、地点、人物回忆一下写成文字,能出一本书。
这不好。
为什么吗?
因为那些照片都是别人拍下来给我的,也能按《挺拨》那样发表?不,不是那样。是你把照片上的故事讲一讲写成文章发表出来。嘿,那样我不成了阎树理,马烽他们了。人家可都是大作家。是的,那样你可不只是摄影家了,作家的光荣称号就又落在您老身上了。
能行吗?
怎不能行,要对自己充满信心。
宋瑞民呀宋瑞民,咱们怎认识的这么迟,早认识你,我不早把这些事都干成了?这可真是的。
从那以后,刘老爷子胸前总挎着照相机,肩上背着渔杆,手里提着门球棒。三天两头总要打电话约宋瑞民一起交流探讨各种技艺。给刘老爷子办事很方便,人家有专车。宋瑞民还借刘老爷子的高级轿车拉上妻子拜访过几回远方的亲戚。坐上这种车那种感觉简直好极了。现在的宋瑞民基本上成了刘老爷子的私人秘书、参谋和身边不可缺少的一员。
那天对小牛的妻子来说,是个黑色的日子。在屋檐下可回忆起她那双失落而惊慌的眼神。她的一只微微颤抖的手紧紧地捂在自己的腮膀子上,看上去像是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牙痛。好半天她才冲宋瑞民小声问道:他真的走了?
宋瑞民让妻子用手护住这个精神彻底崩溃了的女人。这才一字一句地说:看来你不用再对他抱任何幻想了。他确实走了,带着那个叫阿青的金发女人以及一笔可观的现金。希望你冷静些,我确实尽了全力。现在你不得不打算开始另一种新的生活了。
乡下女人(小牛之妻),此刻孤独无援地靠在门框上,身体的整个重心严重失衡。她还是尽力地克制着内心的悲愤冲宋瑞民的妻子说:嫂子,就剩一床被子没给你拆洗了,我想我没法给你完成了,你就自己动手吧。我想我该回去了。在你家都快住了一个礼拜了。说这话时可以发现她眼里饱含着泪水。
唉!这可真是一个优秀的女人,自从来了家里,她几乎没有闲,给平平、安安姐妹俩亲手做了一双花布鞋之后,还把家里的几床被子拆洗干净。她说手头没点营生做心里会更难受的。宋瑞民很有些舍不得她离开。
老宋、嫂子,俺回去了。
这,这也太突然,我和你嫂子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你这样走不合适,干脆明天走,明天一早我去送你。宋瑞民说:你好好想想怎么也不差这一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