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子蔺去北凌时,他就让人在流觞院挖了通往府外城内一处湖泊的通道,以备莫家危机时脱困,只是时间匆忙,未来的及挖到城外。从外面走,就是有人看到,也怀疑不到侯府。
梅朵不声不响叫着俩侍女就开始准备武器。
子蔺拉着她出来,在流觞院假山的密道入口,黑压压聚着一群人,融入黑暗的一色夜行衣,连脸都是蒙的只剩眼睛。
子蔺用手一指:“你看,你是做过杀手,还是轻功能比过他们?”
也是装扮一黑的启平道:“梅小姐,你们姑娘家是正道明谋,我们这些人是阴暗里行走,你还是在家等侯爷吧。”
梅朵一指伽兰:“她呢,不是姑娘?”
启平一顿,一本正经道:“好像不是。”
伽兰用腿一扫,弄了启平一个趔趄,也一本正经道:“你好像是,弱不禁风。”
周围人一阵低笑,刚才聚在空气里的阴恻恻煞气有了点人味儿。
“梅朵,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我明早回来。”子蔺俯身从地上抓起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扔进她怀里:“你看着它,别让它满城跑,暴露我行踪。”
梅朵来不及与他争辩什么,揪着小银狐脖子紧走几步叮嘱:“小心,一定要小心,我等你。”
梅朵抱着小银狐进屋,让红玉姐妹把门窗关紧,坐在寝室的榻边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还是这屋子,还是这熟悉的味道,她终于有资格和三哥走近了。
院门口留守的侍卫进来禀报:“李小姐,少夫人想见您!”
梅朵出了寝室,让进了赵吟章。
她们前世是认识的,如今的赵吟章却是胖了不少,幸亏个高,也不显得臃肿,倒是丰腴白净,举手投足间一派贵族小姐气质。
而在吟章眼里,梅朵却是精明灵动,与深闺女子比,这样的女子更吸引男人吧。
“李小姐,怪得侯爷中意于你,今日一见,果然风采斐然。”
梅朵一笑:“是粗俗吧,我们北疆高原朔风,从小长在马背,可没城里贵女一样的秀气。”
“是吧,侯爷常年在北疆,还是李小姐更适合于他。侯爷不在吗?”
“哦,侯爷刚刚去了伯母那里。赵小姐有事吗?”
刚才赵吟章的话里明显自命不凡地把子蔺和梅朵归到了一起,梅朵也就不那么客气了,称呼也成了赵小姐。
吟章抽出了那张和离书,心中苦笑,她刚刚答应,他这是有多想赶我走。
她却不知道,子蔺这样急于送她走,也是想让太傅一家早日离京,与自己断的干净利索,免得受牵连。
吟章拿起笔架上的笔,沾了墨,在和离书上签了自己名字,又按了指印。
她用纸擦着手对梅朵道:“”
“李小姐,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和离吗?”
梅朵反问:“不是一开始就有约定吗?”
吟章一怔,想不到子蔺把这也告诉她了,这两人竟如此近了吗?
“说句实话,我从未对哪个男子动过心,无非就是父母命媒妁言,想着为人子,为人母,这就是一生。最初我知道有约定,但也没想过会离开侯府。我这人很懒,想着,侯爷人挺好的,兴许与他能相濡以沫呢。可侯爷说了一句话点醒了我。”
吟章探究的看着梅朵:“他说,你们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的滋味我确实没尝过。他还说,不能与爱的人在一起,何如单身。我比他痴长两年,竟不如他通透。与其这样与他淡淡一生,无滋无味,不如走出去寻找我自己的归宿。这样一想,他就是不和离,我也是要走的。”
吟章说的平平淡淡,不像是说的终身大事。说完出门,脚步从以往的端庄中多了几分轻快。临出门,她又回头道:“我相信我也会找到与我两情相悦的那个人。”
她的声音笃定,身姿端庄高贵的跨出门槛。
梅朵看着她背影,自己倒是无情无绪,她前生今世就只有一个人,不知道那种平淡枯燥的婚姻是什么滋味儿。
这一宿梅朵哪有睡意,大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脑子里还想着吟章的话。
我的那个人就是三哥,今生走在一起,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
天蒙蒙亮时,梅朵和红玉碧玉困得已经磕头打盹了。
此刻,子蔺正在城外的月华庵。
月华庵静寂阑珊,文殊菩萨的殿内,一身黑衣的子蔺望着那个孤寂单薄的背影。
“二姐,说了这么久,你还是不愿回陵川,理由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信奉,可当初你不是---”
“不是什么,当初我还能信谁?哪里是我归宿?莫家,保护不了我,与其进狼窝,不如归佛堂。”
子萱回头,夜色中的烛光摇曳,更显得十分孤独,她的眼里已经不起一丝波澜。
子蔺坚持劝说着:“京城的形势对莫家不利,若有变动,子蔺如何保全二姐。”
“我是静慧,与莫家无关。施主一身血腥,玷污了佛堂,请你出去!”
子萱声音冷漠,不容子蔺再说。
子蔺默默退出殿外,隔着一道门,他终是不放心。
“二姐,殷帝岂是大度之人,若遇危机,我会派人来接你,二姐认清莫家军令牌,其他人一概别信。二姐,多保重。”
说完他转身离开,今夜不宁,他没有过多的精力再耽搁。
“三弟!”子萱猛地叫道:“三弟,二姐入佛门心志已坚。就像你对墨轩,她五年只等来你一纸和离,你心如我心一样不可欺,莫再来劝,也莫派人来接,我不会走。劝三弟别再染指杀戮,早脱桎梏,家族又怎样?我与四妹就是例子。”
子蔺顿了一下,黯然道:“我逃脱不了,二姐以后便知。”
子蔺在月华庵外站了片刻,杀戮?桎梏我的何止是家族。
就在刚才,他原计划要亲手对付的殷帝两个左膀右臂任雯任重时,失手了。
他之所以定在今日,就是因今日是两人母亲的寿辰,寿宴时就有内线在两人快醉时往酒里下了少许软筋散和迷药,他们便在府里歇了。子时后,正是卫兵松懈时动的手,开始时很顺利,两人功力大减,没多一会儿,子蔺第一个抹了任重的脖子。
启远和启平对付的是任雯,那人轻功好,几次想摆脱,却都被两人弹压住。等子蔺杀了任重赶来时,府中的前院已经躺了大半的府兵,除了后院的家眷,凡是敢上手的都被杀了,血气直逼府外漫开。
正当目的就要达到时,一道劲风扑向三人,救下了已十分狼狈的任雯。
“侯爷,停手吧,再多的杀戮也阻止不了那人的野心,只会让他更甚。”
子蔺认识大安寺的法悔,知道他一出面,任雯,他杀不了了。
“大师,本侯不是弑杀无度,只是自保。”
说话的瞬间,任雯趁机用起轻功就逃。
子蔺被法悔拦着,只得甩出紫薇剑追击,那紫薇剑是有灵气的,直逼任雯后心。
法悔脸色一变,不满的甩出手中拂尘。拂尘在拦截紫薇时被削掉了一缕,终是让那把短剑偏离,划着任雯的胳膊掠过。
子蔺跺脚惋惜,只得收回紫薇剑。
法悔看一眼被损伤的佛尘,这可是佛宗十大兵器之一,被加持了符咒的,还是第一次被利器所伤,那绝不是一般剑刃。
他探究的看向子蔺,并未发问,而是提醒道:“侯爷是大魏国器,虽有一劫,却于性命无碍,切莫做自损八百的冒险。”
打斗声已经引来远处的禁军,法悔掩去身形没入黑暗中,只留下一句:“侯爷性命攸关时也切记老衲的话,魏国不可乱。”
莫子蔺带着启远两人趁乱出城,一路到了月华庵,并未来得及多想,如今被子萱提及,又想到法悔的话,才觉得心中不平。
他何尝愿杀戮,又怎会喜欢乱世,正是这乱世造就了他挣不脱的颠簸流离命运。
直到天边起了一抹光亮,他胸臆间的戾气才削弱了几分。
“主子,”一直在远处警戒的启远过来:“启平回来了。”
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启平,子蔺问:“你跑什么,出事了?”
“没有,主子,太子回泉州别院了。是莫五说吃不准太子的意思,怕自己露馅,让我回来禀报。”
“笨蛋!不说话怎么露馅?”
启平道:“主子,太子微服造访,哪能不表示一下,本来莫五不想见他,可他来了两次,这一路也不可能总说你伤重吧。”
启远想想道:“主子,叫我说你趁这机会诈死,带我们回北凌隐匿,梁将军他们都是莫家军老人,也只有那里才安全。”
“现在还不行,有些事我必须安排好。以后也许---”
子蔺想着摆在面前的困境,以后怎样实在难说,便没有把话说下去。
天色微明,子蔺看看自己和下属的装束,说道:“天要亮了,伽兰也没发讯号,看来他们一切顺利。找地方换装回泉州,两天后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