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拈住长剑的剑身,一股冰冷锋锐的感觉瞬间从那明亮光洁的剑身上传来,默灵突然有些紧张,定了定神,才试着一点一点地发力,将剑锋推向前方!
一瞬间,他仿佛突然看到了白云流转,花落花开,无形的时光摩挲着万物,天地间吹起长风……恍一回神,长剑已被他推着前进了寸许!
“果然可行!”
默灵心头振奋,但却没有立刻继续推动长剑。因为刚才推动长剑时的感觉太过奇异,像是脑子里既混沌,又空灵,像是整个人升维到了不同的境界里。
那种感觉,好像他正在推动的根本不是雪零的长剑,而是……时间!
像是天地间有一个浩瀚而无形的时钟,雪零的长剑突然化作了它的指针,他推动着它,即是推动着整个世界的沧海桑田。
“居然真的可行!”
雪零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罕见地透露出一种异常的兴奋和激动。
“我能感觉到,就在刚才,我用‘时之殇’设定的剑技,它的进度向前推进了整整一天!”
感受着雪零声音里露出的那种难得的高兴的情绪,默灵也憨憨地应了一声,跟着露出了笑容。紧接着他便飞速调整好了状态,深呼吸了一口,然后重新捏住雪零长剑的剑身,缓缓发力继续推着它向前!
一瞬间仿佛天地苍瞑,时间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河水,浸泡着他的身躯,又摩挲着他的皮肤从他的身边流过。默灵集中起精神,尽量不让自己被这种奇异的感觉影响了动作,缓缓地、坚定地推动着长剑继续向前!
而感知着手中长剑的移动,雪零也不禁震惊又恍惚。这是她的天赋,没有人能比她更深刻地体会到来自时间的变化,如果说之前她还要在这个凝滞的时间里待上两个月,那么现在,她停留在这个时停世界里的时间已经因为默灵这个简单的动作而缩短了超过三天!而且随着默灵继续轻轻推动她的长剑,她需要待在这个世界里的时间还在继续缩短!
就好像他推动的不是长剑,而且这个世界的时间的齿轮!
默灵推动长剑向前移动了一个半圆的弧形,雪零的第一个横斩已经算完成了一半,剑身中段已经与她身子正前方的血藤初步接触,他非常小心且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确定长剑移动的轨迹没有任何偏差,才收回了手。
其实不需要观察他也能确定剑的轨迹没有任何偏差,在推动剑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剑身上存在一股自然而然的向前的引导力,不仅让他的推动毫不费力,而且还能自然而然地形成一股矫正的力量,在这股力量下他想要改变长剑的移动轨迹其实反而很困难,甚至可能不亚于让他去撼动血藤。
雪零是在朝血藤挥剑,是在朝一个天灾级魔兽挥剑,长剑上又怎么可能不蕴含力量呢?想到这一点,默灵有些恍然。
暂时收回手的默灵打量了一下周围血藤的位置,开始思忖着接下来选哪个点落脚动作能够更方便些。
随着雪零长剑的移动,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已经有些不好发力了,他需要换个位置,来帮雪零变成后半段的斩击。
而就在这个时候,雪零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握住我的手!”
“啊?”默灵惊讶道,有些怀疑自己听岔了。
“我说,握住我持剑的手!”
“你现在是想换一个方位继续推动长剑吧?不用那么麻烦,握着我的手,同样能够帮我完成挥剑的动作!”
默灵一愣,接着有些木纳地连忙回了句:“哦。”
他反思着自己刚才隐约也看出了这一点,只是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更高效的方法——当然不是不愿意与雪零更近距离地接触,而是下意识地就不想让她感觉到被冒犯,不想被她讨厌,哪怕一丝。
恭敬不如从命地轻轻握住雪零的手,少女洁白如柔荑般的玉手却意外的并不柔软,反而给人格外坚硬有力的感觉,握着它,又看着那张绝美的侧颜,默灵心里微微起了些涟漪,但迅速被他压下,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雪零手中的长剑上。
他现在的姿势倒有些像剑术老师手把手教自己弟子的模样。
抛开杂念,他手腕用劲,长剑再度前移!
除了那种推动时间般的奇异感觉仍然存在,在物理意义上他几乎没有感觉到阻力,长剑便稳稳地划过了前方的血藤,直接将其切为了两段,并且去势不停地继续切向右前方的另一根血藤。
被斩断的血藤位置基本没什么变化地凝滞在空气中,上下皆无依凭。这个画面既诡异又神奇,默灵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接着便是另一根血藤的断裂,半空中又多了一根被切断后仍然凝滞不动的狰狞血舌一般的血藤尖端。
然后便是长剑剑身轻巧回旋后的第二记斩击,目标,斜下方与左侧方的两根血藤!
默灵根据斩击的轨迹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位置,哪怕握着雪零的手来挥剑让他省事了很多,但大幅度的剑路轨迹变化让他仍然需要不断地在血藤间寻找更加合适的落脚点。
最艰难的一剑,他甚至需要一只脚悬空,一只手抓着一根血藤尖刺吊住,才能给另一只手腾出合适的发力空间。哦不,这一剑还并不是最艰难的!
默灵帮助雪零完成了一剑又一剑,每出一剑都能斩断两根血藤,不过相应的,每斩断一根血藤,周围可供他攀附和立足的点也就越少,在完成第四剑的时候,他差点因此失去平衡从七米多高的地方摔下去!
而现在,只剩最后一剑。同时也只剩最后一根可供他攀附立足的血藤。
这根血藤位于二人正下方,曲折回旋而上,捆缚绞杀而来。默灵就站在上面,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一根已经断裂的血藤。这些血藤哪怕断裂,上面依旧存在一股力量,不过这股力量远远不足以支撑他哪怕一小部分的体重,只能轻轻扶住借以稍微保持平衡。
就这,被他轻轻扶住的血藤藤段也在缓慢地被他推移。
现在他光是让自己站稳都成问题,更别说帮雪零完成最后一剑了。
“搂住我的腰!”
雪零的声音响在脑海里,平静又带着一股强调的意味,默灵随着声音移动目光,一时有些愣神。
她的腰间,露出了一段银白色的丝质内衬,柔雪般紧贴着她的肌肤,勾勒出一条近乎完美的曲线。
“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说你能够撼动这个世界的物体,取决于这个物体在时停的瞬间身上蕴含的力道吗?而我可是猛地跃上来的,看似现在毫无借力点地悬停在空中,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移动的。你只要别把太多的体重压上来,根本不会影响我完成‘时之殇’设定的动作。”
默灵没有动,再次认真观察了一下那种冥冥中能被他看到的剑势的轨迹,忍不住皱起了眉,“可是,这最后这扭腰旋身,反手向下旋斩的动作也太难了,感觉只能……小跳一下彻底离开立足点,然后……抱住你一气呵成地完成。”
默灵现在是站在从下方朝雪零攻来的最后那根血藤上,他的身位有些矮,雪零的腰高度差不多与他的胸膛到肩膀一段平齐,再加上周围没有其他的可攀附点,最后一剑的动作又那么困难和刁钻,他想要继续帮雪零完成这最后一剑,还真就需要不低的技巧。
“那就这么做。”雪零的回答干净利落。
“可是感觉这样出错的概率很大啊,万一因为我的干扰让最后这一剑偏离了本来的轨迹,会不会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
“放心,不会!”雪零的回答明确又坚定,接着又听她详细解释道:“哪怕你真的让我设定的动作偏移了,后果也仅仅只是无法让时间的停滞提前结束罢了!这最后的一剑在本来的设定中需要十一天来完成,也就是说,哪怕是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我们还得在这个停滞的世界里待上十一天而已,比起之前得在这里待近两个月,好了不知道多少!”
默灵看了看身下狰狞血舌般的血藤,继续问道:“那会不会因为攻击动作的偏移,导致在时停结束后你正好被血藤攻击到而陷入重大危险?”
“……感觉,我好像被小看了啊……”雪零微微沉默了一下,才道,“只剩下一根血藤了,这都能被攻击到,真的死在了这里也没资格喊冤!”
“相比起我,你还不如担心你的那只驯兽,这些藤蔓的尖刺能够飞速吸取猎物的灵气乃至血肉,它现在被勒个正着,不及时救下它的话,时停结束后它最多能撑三个呼吸。”
默灵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前方位置更高一截的七彩大鸟,立刻道:“它不是我的驯兽!”
“……”
雪零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被惊诧到,然后才传音问:“那它为什么愿意听你的话不顾危险过来救我?”
“哦,是这样的,还记得之前我顺口提了几句的那个半身人狐女吗,她来纺锤镇魔兽森林历练的时候我是她的向导……”
……
默灵简单地向雪零解释了关于狐女与七彩大鸟的事情,其实就是在森林中历练得差不多了的狐女,打算返回镇子时突然看到了藏在山沟里的羽毛漂亮的丹鸟,便冲过去把它给捉了,然后便是他用他的向导报酬“买”下了它,然后放生了的故事。
当然,他是因为卖惨哭得伤心才让狐女动了恻隐之心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说的!那时他被突如其来的“它是最后一只丹鸟”的悲伤冲得脑袋都有些糊涂了,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但事后每每回想,都觉得脸上烧得慌。
妥妥的黑历史……
“也就是说,它愿意听你的话,愿意不顾生命危险地为你去救另一个人类,仅仅只是因为你在它还是弱小野兽的时候救下了它?”
“嗯。”默灵点了点头道。不过他也听出了雪零语气中的质疑,便紧接着问道:“难道很奇怪吗?”
回应他的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许久后雪零的声音才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说实话,的确挺奇怪。至少此前我从未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高级的魔兽在智慧上其实已经不弱于人,它们有着自己的情感和行为逻辑也是当然的事情。”
“不过……即使如此,这种事情也太少见了!”
“也就是你,如果换个其他普通人跟我这么说,那我只会怀疑你是反过来被魔兽给奴役了,然后被对方强行命令着出来骗人!历史上就出过类似的事情,一头虎类魔兽奴役了一群人类强者,让那些人帮它一个一个骗来其他的人类强者,然后杀掉吃掉,以此来迅速提升实力。史书记载,前前后后光是死在它手里的高级职业者都超过了千人,如果不是晋级天灾级已经无法依靠单纯的灵气积累,那它的危害甚至还要大上十倍不止。”
说到这里,雪零却突然沉默了一下,接着话头猛地一转。
“不过……既然是你的话,我信了!”
“如果这头魔兽连你这样的怪物都能奴役,那我便是栽在了它的手里,也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