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豆上次护送师兄回鄂州,是以“豆师父”身份,混在几个儒生队伍之中的,只在进府列队拜见时见过安泰夫人,估计夫人没有印象。而安泰夫人从来不管外事,只以为是普通的术士徒弟,又听儿子说“豆师父”心情不好,已经提前回京了,烦躁之下也没有深究。
而与她直接打交道的,是“杭方士”。
不过漓豆有信心安泰夫人认不出来。因为“杭方士”无论从年龄、姿态,还是肤色、嗓音,哪个方面都完全是另一个人。尤其是那一横胡子,俗话说“一胡遮百丑,一胡变他人”,加了胡子,面貌就改变了七八成。
不知道安泰夫人凭什么说面熟。
在她打量之下,漓豆恪守王妃长史的本份,姿态愈低,神情愈加恭敬。
而安庆王妃,自从与儿子说过将外事交与他之后,也不管外事了。楚亭君半途加入护送陆牛栋的队伍时,也有话传下去,因此王妃对鄂州之事几无所知,只以为自己的长史姿容大众化,容易给人面熟的感觉。
于是拉过漓豆,让她正对安泰夫人:“二姐仔细看,可是长得像您见过的人?”
安泰夫人上下左右看了两眼,笑着摇头说:“刚才第一眼觉得面熟,现今再看看,确实没见过。不过我看她挺不错的,年纪虽小,却行事大方,更难得,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呢!”
王妃笑意更浓,对漓豆说:“还不谢谢夫人!”
主子有话,漓豆这才面向安泰夫人深深行礼:“安泰夫人万福!当不得夫人谬赞!”
安泰夫人更满意了:“三妹去哪里找到这样的可人儿?”
言下之意,若还有差不多的,也聘来湖北王府做女官。
看眼前情形,八成三妹为儿子选侧妃没跑了。
侧妃如此,正妃该出色到什么程度。
想到此,安泰夫人看了宝贝孙子一样。
却见孙子眼观鼻鼻观心,犹如入定老僧,不由暗暗笑他呆子。
哎,这样见色不乱、无动于衷,何时才娶妻生子,让祖母早日抱上大胖曾孙?
安庆王妃也知二姐看上了自己的长史,就说:“平常官宦人家的女儿,今年家里遭了点变故,我与她打过照面,见她机敏过人、识大体,就请来当女使。可惜她家里再无姐姐妹妹,不然就介绍到姐姐身边来。”
安泰夫人遗憾地说:“那可惜了,妹妹以后多替姐姐留心,有好的介绍到我身边来。”
安庆王妃说:“既然姐姐有话,那是自然。”
两姐妹你来我往,皆拿漓豆说事,安泰夫人是无心,安庆王妃却是有意。
云桂夫人不喜三妹这样埋汰小豆子,更担心漓豆听了不爽,连忙插话进来:“哎,好不容易到来一趟,二妹却瞒着好吃的东西不肯拿出来共享。”
安泰夫人难受了:“姐姐何出此言?不说是吃的东西,就是金山银山,只须姐姐说一声......”
云桂夫人展颜笑:“二妹在春末酿的青梅酒,该酿成了吧?”
“呵呵,原来姐姐馋这个,这好办,这就吩咐下人端来,再配些小菜,我们姐妹仨吃个夜宵,小小醉一下!”
于是吩咐下人舀酒的舀酒,备菜的备菜。一会,酒菜都端了上了,姐妹仨还真小酌起来。
两个妹妹都是没人管的,只大姐云桂夫人被丈夫韩聚华派人悄悄劝阻了一次,云桂夫人哪里听劝?回话说:“我们姐妹难得相聚,今晚必得喝点小酒。”
韩聚华本来就宠妻,也就不再干涉,只在客馆里兜圈子着急。
三姐妹边饮边聊,都刻意避开那些敏感的人和事,比如说大姐在战乱中的遭遇,及走失后漂泊各地的经历。
比如嫁入相府的陆晴茵。
由于“杭方士”出手,湖北王府已经不以陆晴茵为念,任由她在相府落泊。
而安庆王妃听说姨甥女生了一场大病,变得言语异状,出于自小抚养的亲情,也想前去探望,被儿子拦住了。
楚亭君说陆晴茵的手伸得太长,最近在江夏和鄂州做了不少坏事,这样的人不能再有纠缠。
说着,更是把“已非毋眷”大概说了出来。
王妃听说晴茵早已被邪煞入命、其实算不得陆家人,且一直在做反噬母家的事,想想也有道理。
又见二姐只派了两个远房堂婶进京探病,可见儿子所言非虚,于是当做不知姨甥女生病,就这样过了。
陆晴茵既成了母家不理的夫家弃子,余生就在相府里面糊里糊涂混着日子过了。
这也是她作恶太多的下场,怨不得别人。
还有另外两个女人,一为帝师之女陈语诺,此女为一己之私,不但自己写信,还怂恿胡国丈的女儿胡玥往恭亲王府写信,借诋毁赵绾云“交友不慎”,达到污蔑漓豆的目的,实在可恶。
而皇后之妹、国丈之女胡玥,亦因为个人私情,不顾体面写信告状,胡编乱凑,算不得贤良人。
这两个女人,在漓豆出京之后第三天,就先后出了事。
陈语诺在府里正常行走,道路平坦,也不润滑,却莫名其妙摔了个狗啃泥,磕掉半边门牙,虽然找妙手郎中补了回去,终究算是破了相。
胡玥,从禅寺进香回来,道路上方忽然滚下落石,其中几块堪堪击到轿厢,有一块击中胡小姐眼眉,胡小姐当场血流满面,从此左眉就被一道疤痕分隔成两截,须得时时用眉笔画眉续上。
这两件事,楚亭君都告诉了漓豆。
漓豆淡笑,知道他说到做到,出京之后果然出手为她报仇。
她并非好人,当然乐于见到蛇蝎男女遭遇厄运,难说还落井下石,将其往逆境推一把。
为了赶路,安庆王妃母子只在鄂州停留一晚,第二天中午即继续顺流,直往安庆而去。
一路顺风顺水,歇息一晚之后再走大半日路程,终于遥遥看见安庆码头。
早有讯息提前三日报到王府。
正妃与大公子自京中归来,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因此除了外出办要事的二公子坦君,其余兄弟姐妹,及亲族后辈,都到码头恭迎。